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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一會兒,珍卿拿起三哥放在一旁的報紙,靠在三哥身上隨便翻一翻,這是海寧來的《新林報》,上面有個新聞聳人的標題:為防社會黨捲土重來,國府擬在赤化區實行保甲制度。

    珍卿坐起來肅然地讀完,三哥給她背後墊個枕頭,跟她頭靠著頭一起重新看這新聞,珍卿一邊倒抽冷氣,一邊眉毛直聳聳,不可思議地跟三哥感嘆:「這真是聞所未聞,民主國家倒用起保甲制度。「

    說起中國的保甲制度,可以溯源到戰國時代的商鞅變法。保甲制度,就是以戶籍編制進行基層統治的制度,將若干人戶編作一甲,設一甲長,將若干甲編作一保,設一保長,通過告密制度、相互具保以及連坐法,來確保罪犯和姦細在一片區域無處遁形。

    但實際操作這種保甲制度時,民眾的生存狀態取決於保甲長的道德水準。設若一位保甲長品行不端,想霸占一戶人家的財物和婦女,他只須隨便羅織一個罪名,不給這戶人家作無罪擔保,這家人不但不能正常地生產生活,甚至會淪落為階下之囚,家破人亡……

    珍卿和三哥議論了一番,帶著難以言說的荒唐感,平躺下來各自琢磨這件事。真如張養浩元曲里說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珍卿趴著三哥懷裡說,真恨不得世上有神仙,一掃人間的不平事。

    跟珍卿一家待了四五日,熊楚行的新婚丈夫賀鑄來接人了。看這對新婚夫婦默契溫情的相處,四姐又大大地受了刺激,待兩位客人走了以後,一直跟珍卿和三哥哀怨,說月老爺爺沒有給她牽紅線。

    四姐變得有點神經兮兮,竟然開始過問哥嫂的房裡事,叫他們速速地生個小寶寶,他們不願意帶就給她養。

    珍卿嚇得恨不得天天躲著她。

    天上月亮半圓的時候,珍卿收到國內朋友的信,一時間真是百感交集。她最憐惜牽掛的兩位朋友,兩個受盡命運捉弄而涅槃重生的人——寶蓀和阿葵,忽然傳來消息說他們結為連理了。

    珍卿乍讀他們的信,完全覺得不可思議,她從未試過將這兩人聯繫在一起。關於他們一同出現的場景,珍卿就記得臨出國前的新年,珍卿把他們湊在一起吃火鍋。不過再細細地讀信,好好思忖一番,才覺兩人的交集其實不少。

    他們兩個人都是師範專業,又都在《新女性報》兼職(寶蓀是編輯,阿葵是撰稿人)。師範畢業後又同校教書,人生經歷上他們同病相憐,教育事業上他們志同道合。珍卿越想越掘土機,這是上天玉成的好姻緣,她也無意間做了大媒人。

    可是兩人之前寫信,竟然一點口風也不跟她透,這兩人蚌殼嘴真的太緊了,結了婚才告知她婚訊。她在歐洲現辦結婚禮物,還不知何時能到國內,就決定打電報托胖媽、秦姨,給這小兩口制辦些實用的禮物送過去。

    前幾天曉得熊楚行結婚,珍卿滿心滿意只有高興,到得知寶蓀和阿葵兩人結婚,珍卿在高興之餘,不自禁地哭個不完。

    常言說,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珍卿忽然很想感謝上天,感謝他在人間作了安排,讓兩個從絕望中重生的人,恰是不早不晚地相逢相知。讓他們擁有先苦後甜的命運,讓珍卿相信他們終將獲得幸福。

    三哥在旁,一邊遞手帕一邊調侃:「這也值得大哭?說來你還是他們的媒人,哭得這麼傷心,是怪他們想不起謝你這個大媒?」

    珍卿聞言一想,心裡又生出微妙的感覺,又想到她心裡綢繆的民國愛情故事,熊楚行和賀鑄的故事也很好,寶蓀和阿葵的故事就更有傳奇色彩。向來人間的文學作品,無情便不足以動人,而愛情更是教化心性的好工具,她何不把那些兜兜轉轉、百折千回的愛情傳奇寫來,不管是悲劇還是喜劇,總會讓引起常人心靈的震動吧。

    珍卿琢磨著當代的愛情傳奇,四姐又因嘆羨他人而傷感。珍卿由寶蓀和阿葵的故事,忽覺人間姻緣非憑空而來,似乎真有個月老冥冥之中安排,便看著天上半圓的明月,從腦海中檢索出一個故事安撫四姐:

    「唐朝有個叫韋固的青年人,家有餘財卻父母雙亡,大了也無人替他張羅婚事,他便自尋媒妁想謀個妻室。可是怪得很,他明明家業不薄,人材不錯,卻總因各種各樣的緣故,屢屢求婚失敗。

    「有一回,有人給他安排在龍興寺相親。韋固為表誠意天不亮就趕到龍興寺。相親的人自然還未到。卻見一位老丈坐於寺前台階上,從背上的布袋裡翻出書本看。韋固好奇之下也湊上去看,發現那老丈書上的字,他竟一個也看不懂,就問那老丈看的是何書。

    「老丈說看的是人間姻緣簿,還從懷裡掏出紅繩給韋固看,說用紅繩系在人間男女腳上,就算雙方分散在天涯海角,最終也能相遇結合。韋固就探問他自己的姻緣,問今天的婚事能不能成。老丈說韋固太高攀人家,今天的婚事成不了。還說韋固的老婆今年才三歲,要再過十四年才能入他韋家門。韋固雖然似信非信的,也好奇誰是她的天定姻緣。老丈說可以到某處指給他看看。

    「韋固就跟著老丈一起,來到城中某客店北邊的菜市場,市場裡有個姓陳的瞎眼老婆子,懷裡抱一個三歲的女孩,那女孩長得形容醜陋,讓人不願多看她。老丈夫指著醜女孩對韋固說,這就是你命定的媳婦了。韋固一見卻嫌惡得不行,問能否殺死這女童,免了這樁惡緣。老丈說這是天定的姻緣,且不說能不能殺掉她,真要舍了這個女童,你在別處也求不到姻緣。但韋固不想聽,之後,他暗命奴僕拿刀去市場殺那女童,沒想到失手了,刀子只刺在女童的雙眉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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