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頁
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後來熊楚行跑到羅馬修音樂,正碰到這個人在羅馬學造船,也許是年齡長了閱歷深了,跟此人交往多了印象就漸漸扭轉,熊楚行跟這個叫賀鑄的,相處久了就水到渠成在一起。談了兩三年的戀愛,雙方家長也沒什麼意見,也懶得迎合惡俗辦什麼婚禮,就乾脆通知親友們一一番,他們自己在歐洲旅行結婚去了。
珍卿聽得連連拍手驚嘆,說熊楚行和賀鑄的婚戀故事,簡直是天造地設的愛情傳奇,珍卿忽然生出一種衝動,也許可以寫一寫這個時代的愛情。
以前,她從未想過專門寫婚戀愛情,對於當下的普通青年男女來說,愛情是無論怎樣幻想編織,都難以達成圓滿結局的奢侈品。可熊楚行的經歷提醒了她,即便是家世優渥的青年男女們,欲達致婚姻愛情的理想彼岸,也需要經歷應有的磨折,還得配合相當的個人素質。而普通人的愛情即便結局慘澹,在走向慘澹結局的過程中,也一定有過真摯期盼的瞬間吧。包括她父母那一代的愛恨糾葛,還有與她同時代的楊家的表親手足,以及謝公館三代人的婚戀。
這個念頭在珍卿腦海閃過去,一時間顧不得仔細綢繆,她一直為熊楚行的到來興奮著,中學時代的好友是無法替代的。她曾經日記里這樣寫道:All that is worth remembering is the poet of it.(值得記憶的是生活中的詩。)她們的少女時光,真是一篇清透明媚的爛漫詩歌,僅僅回想都讓人心生暖意。
珍卿跟熊楚行有無數話講,她們互訴別後的心路跡遇,還有所知的其他相識之人的跡遇。已結婚的米月生孩子生到第二個,裴俊矚已經從大學畢業,成為名聲雀起的調查記者。樂嫣一直沒到美國學數學,她母親去世父親立刻再娶,她個人跡遇不如從前,在珍卿二姐的關照下往平京學醫去了。還有培英女中那些同班同學,好多人都已經結婚生子,好多人又無端失去音訊。那些跟她們一樣出國求學,也跟她們一樣的晚婚晚育著,甚至有人加入獨身潮流,打算終身與事業為伴了……
珍卿跟熊楚行好得如膠似漆,到晚上竟也叫三哥獨守空房,而跟好友抵足而眠,徹夜長談,白天還是一樣扯不散撒不開,一直膩膩歪歪的。因為珍卿與好友的過分親密,四姐明明白白地跟珍卿喝起醋,三哥看似一如既往地和氣,大抵也有些不稱意。四姐私下斜眉瞪眼地嗤珍卿,說別人家都是男人家夜不歸宿,跟人吃酒打牌找女人,讓等得怨氣滿腹的妻子,要扯著不知在哪鬼混回來的丈夫罵「行屍」,他們家倒好,珍卿把三哥欺負成深閨怨夫了。
珍卿雖然覺得四姐誇張,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忘形,到第三天晚上,珍卿跟熊楚行只聊到七八點,就自覺回到她跟三哥的臥房。
聽見珍卿開關門的咔噠聲,正在埋頭讀報的三哥,很是稀疏平常地瞥她一眼,輕輕淡淡地問:「今天怎麼想起回了?」珍卿揉起一團可愛的笑,手腳並用地爬上床,諂媚地依著三哥嬌聲嘟囔:「昂,三哥,好三哥,我不是故意不回來,熊楚行大約比我們早回國,我交代她照應我們的朋友,因不放心才再三叮囑,朋友們過得好了,我在外面也放心。」
三哥「嗯哼」了一聲,將看完的報紙翻過去,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放下報紙,把珍卿掰扯起來坐端正了,一本正經地盤問她:「交代完朋友的事,不妨再聊聊先生們的事。」
珍卿下面暗暗握拳,上面對著三哥無辜地吐舌頭。今天下午她跟熊楚行挽手逛花園,聊到培英的老同學彭娟,就說起彭娟曾喜歡施先生——教過她們國文的施家和先生。熊楚行興奮之間信口開河,說那時發覺施先生喜歡珍卿,還悄悄地設想過他們會結婚,好把不可理喻的彭娟氣死,沒想到彭娟同學都已經找到伴侶,在政府做事的施家和先生還單著。
三哥也不知從哪聽到這一切,此時當堂對簿了,珍卿那眼睛直在滴溜溜地轉,猛然抱著三哥,把頭埋在他頸窩裡撒嬌道:「三哥哥,好哥哥,平白說先生們做什麼,晚上何必費那些無用的腦筋。不過你非讓我說,我也從熊楚行那聽了不少。說起來,培英女中如今脫胎換骨,我畢業後的四年,培英的中國□□和教工增長了,教過我的好多先生也高升了,比如我們的高教務長,如今是培英第一任華人校長,而且還是女校長,同樣身為女子,還作為高教務長的學生,真是與有榮焉,無比振奮。再比如,呃,以前教我國文的施家和先生,他在教育局也升成股長,可惜一直不認真戀愛結婚,不過說起來也情有可原,我早知他是個社會黨,社會黨要不給他發個老婆,他自作主張娶一個的話,不是他們自己人還得提防著,若真如此,他肯定恐懼得像馬王爺一樣,天天睡覺還得睜著一隻眼。」
三哥聽得莞爾一笑,攬著珍卿似是隨意地問:「那你要告訴我,你有多少值得徹夜傾談的好友?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以後不要再像這一回!」珍卿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掰著指頭仔細算一算,一本正經地跟三哥答道:「八九個吧。」三哥把她按到自己胸膛上,悶悶地笑一聲:「太多了,你至少試試削減一半吧。」珍卿趴在他胸口,笑嘻嘻地摸三哥的鼻子:「留下四個半嗎?這可不好了。」
三哥有意引導她說出那些好友,珍卿又趴在他身上作怪,還試圖撓三哥的痒痒肉,並不正經回答三哥的問題。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