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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布萊德曼教授維護他的得意門生,作主跳過了詰問討論的環節,叫珍卿先念一念她的韻譯詩歌。布萊德曼夫人親自為珍卿鋼琴伴奏。

    珍卿拿著新鮮出爐的韻譯詩集,按照西洋風俗坐在觀眾的對面,在一種幽逸從容的氛圍中起聲,略講唐朝詩人張繼《楓橋夜泊》的創作背景,講詩人在安史之亂後漂泊在外,用這首詩描繪路經寒山寺夜宿舟中的情景。看來西方學者對中國的古典詩還是敬畏的,這時的聽講態度就忱敬得多。珍卿面對聽眾念起她英譯的《楓橋夜泊》:

    At moonset cry the crows,streaking the frosty sky;

    Dimly lit fishing boats beneath maples lie.

    Beyond city wall from Temple of Cold Hill.

    Bells break the ship-bome roamer\'s dream and mnight still.

    珍卿念完一首正準備接著往念,一個滿臉凝思的高顴骨教授,顯得稍微失禮地打斷珍卿:「杜小姐,很抱歉這樣無禮地干擾你,我希望能藉助你美妙的聲音,再次欣賞這一首美妙的詩歌。」

    這是建議叫珍卿演講的學者之一,德裔美國人阿道夫教授,她是少數對珍卿的學術論調抱以嘉許態度的老先生之一。

    彈琴的布萊德曼夫人也停住,珍卿跟夫人默契地對視一眼,兩個人重新開始彈奏和朗誦。

    珍卿又念一遍英譯《楓橋夜泊》。並不寬闊宏麗的私家宴會廳,靜謐得幾乎沒有一絲雜音,除了娓娓如訴的悠揚琴聲,只間或有一個咳嗽聲,詩歌被朗誦者的聲音造出幽婉的氛圍,向觀眾展現著被朗誦者具體化的三美理論。

    《楓橋夜泊》念完之後,珍卿又講晏殊《浣溪沙》的創作背景,並略解詩與詞在節奏、韻律上的區別,也同樣將詩歌念誦了有兩遍:

    A song filled with new words,a cup filled with old wines,

    The bower is last year\'s,the weather is as fine.

    Will last year reappear as the sun on decline?

    Deeply I sigh for the fallen flowers in vain;

    Vaguely I seem to know the swallows come again.

    In fragrant garden path alone I still remain。

    其後,珍卿又念了四五首韻譯詩歌,終於,她贏得了聽眾們熱忱真摯的掌聲。

    在場這些有鑑賞能力的聽眾,即便對韻譯理論不以為然,也不能對這些精雕細琢的譯詩,抱以暴風驟雨式的無情攻擊。雖然珍卿的韻譯理論還很新異,並不為多數文人學者所接受,但是知道並了解這種理論實踐,就是溝通和影響的發端了。

    這場演講的總體反響很喜人,連四姐都說珍卿念詩的時候,儼然不是謝公館的五小姐,而是蜚聲國際的大學問家似的,以至珍卿從演講台上下來時,四姐都覺得她頭上有個光環,讓她顯出凜然不可冒犯的氣度。

    韻譯詩歌的朗讀結束以後,找珍卿交談的人絡繹不絕,有人希望珍卿惠贈她的韻譯詩集,並請簽上譯者的名字和贈言;有人說請她到某學校某社團演講,對方還說願意幫她推廣韻譯詩集;有人因珍卿和她的譯詩,對不甚了了的東方古國,忽然產生非常濃厚的興趣,說以後也許會計劃遊歷中國……

    在這期間,三哥在珍卿身邊寸步不離。三哥一開始被介紹成杜小姐的丈夫,後來就憑他自身的相貌談吐,成功獲得一眾洋人對他社會風度的積極評價,三哥以自身的表現讓大家意識到,陸先生學識深厚、精通時務,是一位儒雅深沉、事業有成的人。不光三哥應對自如,連四姐都與人們相談甚歡,沒有絲毫被冷落的感覺。

    珍卿有一種奇妙的感覺,這場臨時湊泊的主題演講,似乎是她是遲來的韻譯詩集發行會,這場因緣湊巧的「臨時發行會」,比她在美國未曾出席的發行會成功得多。她跟這些教授學者談論了一整日韻譯詩。這天晚上與眾人分別時,珍卿和三哥得了不止一人叮囑,要他們把韻譯詩集或贈或賣予他們,一些人還熱情地給他們介紹出版商和書社。

    第二天,珍卿他們去聽其他學者的演講,下午,珍卿又在大家的盛情邀請下,給聽眾們朗誦她的中篇論文——《中國詩歌的精神》。據說,這是初始就支持珍卿的阿道夫教授,在萊蒙托夫教授那看到此書後,一力向其他會員要求促成的,布萊德曼教授夫婦和萊蒙托夫教授當然無意見。

    珍卿對中國古典詩歌理論的朗讀,在對中國詩歌一知半解的人中,引起了非常激烈的反響,這些學者將其他文化中的詩歌,輪番拿來跟中國的詩歌作比較,說中國古典詩歌有她自己的嚴密體系,有她引以為傲的審美標準,他們竟然一直對她視而不見,多少是中國人口中的井底之蛙了。

    在瑞士延宕了四五天,全在珍卿他們的計劃外。但是,珍卿與本洲學界人士的美好邂逅,既讓她傳播了她理解中的中華文化,也有幸聆聽了學界高士的學術討論,可謂是中西學術交流的一場佳話。

    當學術演講會場能看到中國面孔,珍卿在瑞士的消息已經傳開,到她旅店的中國訪客絡繹不絕,珍卿和三哥、四姐每日忙著待客,尤其珍卿跟青年們談得懇切,談珍卿自己和其他愛國學者的作品,談中國的歷史文化、興衰更替,談中國的希望正在於每一個青年人……

    珍卿雖不習慣跟人熬夜談話,但看到愛國青年的赤子之心,她談到激動悲憤時也會潸然淚落,以至客人走後夜深了她還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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