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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怡民在旁邊拉著珍卿的手,珍卿按住她示意稍安勿動,跟另一邊的三哥相視一瞬,驚奇又懵懂地問這位官員:「敢問先生講的是什麼道理?何不明以告我,我年輕學淺,確實聽不大懂啊。」
這費姓官員嘴巴抿成一條線,低下頭似乎努力克制著,他抹抹西裝上不存在的灰,再抬頭便看著珍卿和三哥:
「杜小姐,陸先生,上天堂的路,是由感恩之心鋪就的。二位難道不心知肚明嗎?陸先生萬里迢迢到此,來後卻終日游宴,張羅些雞毛蒜皮的瑣事,餘外便無所事事,是為何故?
「在下就明說了吧,謝公館屢有違禁犯上之事,領袖與夫人對二位先生,包括謝公館一眾不服王化者,一直善待優容,不忍國士凋零。還有從閻某人手中挽救陸先生的甄國舅,使杜小姐畫作登上大雅之堂的甄夫人,這些貴人對二位都有天高地厚之恩啊,怎可放任兩國輿論發展惡化,行這牛馬也不屑行的恩將仇報之事?二位先生何不亡羊補牢,此時再站出來澄清一下,庶幾可使海內外輿論平息,也不致令二位的親朋故舊難堪啊。」
這意思是想叫珍卿站出來,為別人給她編的假新聞背書,真是滑天下之稽啊。
珍卿和三哥在這件事上,一如既往地奉行惜言如金的態度,依然含含糊糊地應對過去。
那個叫羅笛的新聞從業者,終於忍不住泄露急躁心態,急得似乎想要破口咒罵了,那費姓官員攔住他繼續勸說:「杜小姐,藝術的大雅之堂豈是好登的?陸先生,王法大堂豈是那般好離的?甄部長和甄太太對二位,韓次長和韓太太對二位,都可謂是仁至義盡,愛惜有加,還有軍委會的何建昌參議員,中華研究院的鄭余周老先生……我真不知,杜小姐和陸先生學的是哪家主義,如此執迷不悟,不恤人心,唉,不知二位將來還能回國見江東父老嗎?」
這便是赤裸裸的威脅了,珍卿也笑著與他們說道:「今日才知『危言聳聽』之意,我卻不知,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以致將來無面目見江東父老?」
一直沒有插嘴的怡民,這時也冷笑著問費姓官員:「恩人?挾恩圖報已是令人不恥,不經事主應許就越俎代庖,向全世界的人睜眼說瞎話,哼,真是荒謬之極!杜小姐能有今日的公信力,就因她只說自己想說的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哪由得你們把她視作提線木偶,想怎麼擺布就怎麼擺布?!」
兩個不速之客這才注意到怡民,那個一臉火氣的羅笛,甚至冷笑著詢問怡民的籍貫身份。
暗覺怡民的行為會給自己帶來危險。珍卿霍然站起身,對著兩位不速之客冷笑著說:「我今日有一個問題,二位若能答得上來,我們倒能深入談一談,若不然,休怪我要下逐客令了。」二人便擺出洗耳恭聽的態度。
珍卿問,為何漢末三國已統一在晉國,卻又一次迅速地走向分崩離析,以致中國人迎來更加漫長黑暗的亂世?羅笛覺得珍卿在故弄玄虛,費某也暗責答案是珍卿定的,他們如何回答她都能說不對。珍卿也不跟他們多費話,真的下逐客令了。兩個不速之客敗興而去。
珍卿和三哥始終克制有加,沒有對兩位來客惡言相加,若非還有那麼多親友在國內,誰耐煩聽他們將韓領袖比作上帝,領袖的門庭又怎會是他們天堂?
怡民猶自憤憤地對珍卿感嘆:「未聞哪個民主國家之領袖,將自己方比作上帝的,怪不得人家都說韓某人是獨夫,由奴觀主,果然不錯。不過,他們會不會對付你們,用些叫人有苦說不出的辦法?」
珍卿只幽幽地告訴她:「我們既然不信上帝,也從未指望過上他的『天堂』,若受了他的苦,必定能夠說得出。若還能發聲,就不必怕他這自封的上帝。」
其實三哥和珍卿都知道,韓某人有太多內外政敵要對付,當初慕江南先生到處給韓某人難堪,他不論私下想法如何始終沒動慕先生,就是因為對名流文人痛下殺手,代價大而收益少,韓領袖作為老牌政客不會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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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就是珍卿的畢業口試,三哥陪她一塊去考試場。本邦的口試簡直是漫長的三堂會審,珍卿看過的每個考完口試的人,都是腳步虛脫,冷汗淋漓。她到現場也有一會懸著心,在等待時悄悄地調整好心態。
工作人員引導她入場後,乍一感覺像後世的公考面試。不過後世公考面試官得有一二十人,分坐在考室的三個方向,考生坐在唯一的缺口位置,中國人似乎在考場上也要講「圍師必闕」。
而她此次文學系碩士的畢業口試,考官數量雖少但氣勢更甚。準備考試的她在旁邊等候,這群學富五車、眸如鷹隼的老學究,異常嚴肅地絡繹走入,在珍卿前方的高台上坐定。考試中心區四五丈外設觀眾席,考生的親友和想觀摩學習的人,都可以在觀眾席全程觀看。心理素質差一點的考生,也許會覺得像末日審判。
當珍卿穿著造型誇張的藍袍子,穩步從容地坐到高台下考生的椅子上,見上頭坐著的六名口試考官,全是她認識的漢學家、文學家、語言學家,就算認識也一點不敢掉以輕心。
三言兩語的溫情寒暄過去後,珍卿先作冗長卻不枯燥的論文陳述,然後,台上六個考官輪番向她提問題。這可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論文答辯,他們不但問及以往的課程內容和相關的學科知識,那些看似相關其實跨學科的知識,他們也不講武德地向珍卿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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