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頁
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令珍卿哭笑不得的是,余志通在當地小學推廣珍卿畫的字角,但他嫌從海寧進正版的太昂貴,組成一個完整的翻印流水線,未經作者允許就大肆翻印。三哥他們當時余志通提起,還得意揚揚地說自己醉心教化。三哥、二姐、趙姐夫都是哭笑不得。
珍卿撫著額頭連連苦笑,不知如何評價這個盜版頭子,搖一搖頭問:「三哥,你的意思是說,此人葉公好龍嗎?」三哥公允地評價余志通:「他確乎不是文化人,但他的態度很真誠,他一有閒暇的時候,專門叫副官給他念你的文章。聽說有時候煩悶了,就去看十五套《葫蘆七子》畫,再摸一摸那些葫蘆七子的玩偶,翌日就愁緒全消,精神抖擻了。」
珍卿聽著像天方夜譚,難以想像一方軍政大佬,跟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一樣的愛好。
聊完了比較好玩的事,三哥問出盤桓心間許久的念頭:「小妹,我記得四年前在花山普賢院,你曾經說過你的設想,說中國也許保不住半壁江山,你說我若非要投資重工業,不妨去蜀州或者梁州。如今,你還覺得東洋人一旦入侵,我們終究保不住半壁江山嗎?」
珍卿陡然坐起來看著三哥,他漆黑的眼睛直直睜著,一瞬不瞬地看向天花板,她握著三哥的手說:「三哥,□□戰爭需要強大的工業,我們沒有;抵禦外侮需要全國一心,公民黨內部都派系林立,韓某人年年跟異己者內戰;政府不顧老百姓的死活,百姓當兵多是圖個溫保。中國軍民現是一盤散沙,這是不得不承認的事……『兄弟閻於牆而外御其侮』,說著容易做到難,要團結全體的中國人,還要更多人奔走疾呼、身體力行。三哥,青年愛國者已經成長起來,我們泱泱中華不會亡國滅種,只是免不了付出巨大的代價。」
三哥也緩緩坐起身,跟珍卿合著手掌靠在一起,在異國他鄉的嚴寒冬季,默默地消化著冷酷的現實。
七點鐘下面有了動靜,過一會兒,就隱約聽見小莊、元禮鬥嘴的聲音。珍卿慵懶地重新趴到床上,嘰噥著說不想做總在做飯的廚娘,拉著旅途勞頓的三哥也多歇歇,說叫元禮、小莊兩個小伙子多鍛鍊鍛鍊。
三哥披著衣服出去傳達意思,一會回來端了兩碗燕麥粥回來,說起得早叫珍卿先墊墊。打開窗簾看外頭的雪光,珍卿感嘆昨夜的雪不算大,不由憶起去年這時東部的苦寒,設若三哥去年的這時候過來,交通停擺他很難到達東部。吃著燕麥粥不由跟三哥感嘆,幸好今年天氣暖和一些。
元禮、小莊兩個人圖省事,就做了烤吐司和煎雞蛋,還有簡單熱過的牛奶,珍卿和三哥都是吃現成的,也自覺地不挑剔什麼。不過珍卿還想做個蔬菜湯,三哥和她一起把湯煮上才到三桌。
小莊看著滿臉春意的珍卿,一臉壞笑地跟元禮說:「還是《長恨歌》說得好,『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人吶一旦鴛鴦偕游起來,做主人的連飯也不做了。」元禮也聳聳眉毛附和道:「誰說不是,倒使喚客人給主人做飯,再沒見過這樣的。小姑,三叔一來,你又是個嬌滴滴的小姐了。」
陸三哥切著吐司,若無其事地笑一笑,珍卿正嚼著乾巴巴的吐司,喝兩口牛奶送一送,才笑眯眯地跟對面兩人說:「誰說不是呢,在國外任事都自己扛起,現在我的darling來了,還不許我嬌滴滴一下。不過話也說回來,不是所有女人都嬌滴滴的,元禮,那位做女學生輔導的班克曼女士,想必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強人吧——」
就聽見突兀的一聲椅子響,元禮略微羞窘地解釋說:「那個,我去看,看蔬菜湯好了沒有,肯定好了,我去盛過來。」珍卿看元禮落荒而逃了,又轉頭看一臉無辜的小莊,問道:「那個學美術的許怡珩小姐?你——」小莊馬上說給元禮幫忙,也像兔子似的跑了。
珍卿得意地搖頭晃腦,三哥放下刀叉看著珍卿,頗有懷念的口吻:「還像十六歲的樣子,嘴上一定不饒人的。」
小莊和元禮磨蹭半天才出來,珍卿也沒對他們窮追猛打。
飯吃得差不多正在撿碗,忽有兩撥貴客先後造訪。住在路對面的巴克爾家來了四人,除珍卿最為熟稔的巴克爾老夫婦,還有他們的大女兒克麗絲塔夫婦。
克麗絲塔和丈夫尤迪特先生遠道而來,專誠為巴克爾老夫婦慶祝紅寶石婚。屆時老夫婦的兒女都會回來,本來只請近親好友參與這樁盛事,而巴克爾家也很重視珍卿為至親,今早又聽巴瑞爾太太說起來,說珍卿的丈夫和nephew們也來了,鄭重誠意起見就親自來送請帖,並且拜訪珍卿家的男主人等。
珍卿就不好意思,雖然三哥他們昨天來得晚,按理她該早點告知巴克爾家一聲,畢竟他們是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者。珍卿又給訪客們介紹她的丈夫——元禮和小莊去過伊薩卡的卡約嘉湖別墅,所以不用再介紹。
三哥雖因長途跋涉略顯憔悴,他的風采談吐卻從不讓人失望,竟令初次見面的訪客一見如故,尤其巴克爾夫婦的女婿尤迪特先生,說他小時候在德國短暫生活過,對於在德國留學過的三哥很感親切。大家在一塊談得投契又愉快。
聽說元禮和小莊下午就要走,巴克爾老夫婦很遺憾不能招待這樣可愛的客人。東部美國人請客很講究,請吃飯和上門做客都要提前告知。但尤迪特先生給岳父母建議,既然是這樣親近的關係,何不請貴客們中午去巴克爾家用餐?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