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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好奇怪,這一幕明明讓她印象深刻,她竟沒想過把他畫下來。
看完信把廚房餐桌收拾好,按計劃珍卿應該去寫論文。教《戲劇舞台藝術》的費曼博士,希望珍卿寫中國戲劇舞台藝術的論文,她在課堂上就擬好了大綱,今天晚上打算寫個草稿出來的。可是想起枉死的車夫冒三,她腦海中出現好多人的面孔,他們有的早已長眠地下,有的還在地上苟延殘喘。
對於中國內外的烽火硝煙,她決意不再發什麼預言,沒有發生的事,你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喊破喉嚨沒人聽又有何用?但她總想切實地做點什麼,比如她現在狂學東洋話,將來想研究東洋人的民族性。除了這個,她想為正被壓迫和毀滅中的同胞,盡一些金錢上的援助義務。
留學第三年的春夏學季,珍卿著了魔似的瘋狂畫畫,差不多兩年的時間,珍卿畫了不到五十幅寫實作品,大部分是現實生活中遇見過的人物。不過這還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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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莉莉和哈爾·弗萊頓的婚禮,未如珍卿所想在教堂舉行。新郎新娘教派信仰不同,其親屬對在哪派教堂舉行婚禮,進行了持久而毫無效率的爭論。最後終於有高明人士建議,就效仿本邦的普通中產階級,在治安法官(Justice of the Peace)家裡舉行婚禮吧。
珍卿首次圍觀本邦人士婚禮,好多固有印象都被打破了。她以為凡西式婚禮多半舉於教堂,沒想到堂堂治安法官也熱衷辦婚禮。
婚禮這天,珍卿到治安法官家裡,先找地方給人送禮物。她知本邦人對薔薇一向鍾情,從接到請帖就加班加點地畫,在婚禮前完成了一幅中幅的薔薇花圖。
白莉莉和哈爾出乎意料地喜歡,當著珍卿驚噫讚嘆不已。白莉莉不顧有其他客人要見,請珍卿坐下來,她問畫中描繪的哪裡的景象,她說也參觀過很多薔薇花牆,怎地不曾見如此驚人的美?
珍卿說畫中景象源自她的記憶,她在海寧住的那條街上,夏雨時到處是紅鮮綠潤的薔薇。但畫中並非全是記憶中的實景,她在裡面加入了想像。
新郎也興致勃勃地聽著,還鄭重地念起中文詩:綠艷閒且靜,紅衣淺復深。
珍卿讚揚哈爾的字音情態,但指出這兩句詩,是況牡丹而非寫薔薇的。白莉莉和哈爾催她念首薔薇的,珍卿念出四句的《山亭夏日》:綠樹濃蔭夏日長……
珍卿解釋,作者是位有文學素養的將軍,他在山村別墅悠閒地度著夏天……哈爾就贊中國人的文化傳統,說中國的官員和將軍竟多飽學。白莉莉也意外地說,她以為中國人多為生計勞役,沒有誰有功夫擺弄文學,沒想到官員將軍個個有品味。
聊得時間有些長,新人的親屬不高興,話里話外指責珍卿耽誤事,白莉莉和哈爾難免有尷尬,忙當著親屬跟珍卿道歉,說不該占據她做客人的時間,新娘的堂妹白莎拉——也是珍卿的好友,親熱地帶珍卿出去落座……
在治安法官家舉辦婚禮,其布局和流程類似於教堂,還是近親戚都往前面坐著,一般友人就儘量靠後坐。珍卿逡巡著雜坐的陌生賓客,看著老熟人莫爾斯太太招手,便迎上去跟莫爾斯一家坐。莫爾斯太太小聲跟珍卿科普,前排坐的都是新人的什麼親友,又評論這婚禮比在教堂簡略……
珍卿聽了滿耳的婚禮知識,觀察到一個奇妙的現象:新娘新郎的親屬很容易辨別,新娘的親屬想來多是在教的,他們一個個衣冠齊楚,有的神情古板,有的態度矜持;而新郎的親屬明顯不同,他們不拘男女都明朗善談,臉上洋溢著過分爽朗的笑容。但雙方人卻相互不理睬。倒是珍卿的好友白莎拉,跟兩方人似都說得上話,熱情地在兩方陣營中穿梭著。
珍卿看著涇渭分明的兩方親屬,這氣氛比宰相女嫁給山賊兒還怪異。
「杜小姐,兩位新人般配極了,難道不是嗎?」莫爾斯太太喜氣洋洋地說著,珍卿也滿臉堆笑連聲附和。但莫爾斯太太的前方,一位高貴典雅的夫人,卻忽然扭過頭跟莫太太和珍卿說:「但是不能否認,這對天造地設的恩愛伴侶,會因為雙方親屬的矛盾而吃盡苦頭,莫爾斯太太,你覺得呢?」
莫爾斯太太尷尬地囁嚅著,其名其妙地瞅著珍卿,當起了介紹人:「薩爾責太太,這位是安拉學院的中國高材生,杜小姐。杜小姐,這位是來自得省的薩爾責太太,薩爾責氏在得省做石油生意。她們的生意蒸蒸日上呢。」
珍卿正在狐疑難解之間,這位薩爾責太太打量著珍卿,矜持地向她微笑頷首,禮貌地問出非常不禮貌的話:「杜小姐,你怎麼看呢?兩個宗教背景不同的人,會因為他們的信仰和親戚鬧多少矛盾呢?」
珍卿完全想咧著嘴怪笑了,這種狗血詭異的場景和對白,這薩爾責太太找她說話,還意味深長地問這種話,以珍卿豐富之極的想像力,腦子自動浮現花樣男子劇情。假如戴維斯·薩爾責是羅圈腿的道明寺,她就是打個勾拳要蹦躂半天的杉菜。啊哈哈,這薩爾責老太太就是鬼畜的道明寺太太。沒蹤沒影的事,會有這麼狗血的劇情嗎?
薩爾責太太見她臉皮抽搐,以為珍卿猜到她的身份(就沖這姓氏和家業也沒啥難猜的),又被她說到了痛處。就約珍卿婚禮後跟她談一談,說她對中國的繪畫感興趣。
珍卿無所謂地點點頭,她正在想,最重要的道具支票還沒出場,如果對方甩的支票面額夠大,可以考慮收下來捐到中國賑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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