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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下意識地雙目圓睜,看一看金艾達和金牧師,若無其事地笑一聲說:「為了避免你妄自揣測,我不妨告訴你一個事實。我為什麼總引用古人的話?這並非我個人的習慣,很多受過教育的中國人都一樣。我們中國的歷史太長,有紀錄的五千年湧現太多精英,他們遇到後世人可能會遇到的事,說過後世人可能要說的話,我們後來人就省省事,習慣借古論今。
「你能明白嗎,金先生?噢,也許你不能明白,一個建國才一百五十年的國家,不會理解五千年國家的語言習慣。對了,你說話想要引用的話,只會講富蘭克林說、華盛頓說、林肯說、霍桑說、馬克·吐溫說嗎?本國的先賢有五十個嗎?餘外是否只能借歐洲先賢之口?」
珍卿自始至終笑語婉轉,沒有一點疾顏厲色。
雀斑戴倫聞言愣了一下,忽然猴到路過的榆樹上,靈活地玩起了倒掛金鉤,笑嘻嘻地沖珍卿說:「狡猾的小姐,你有太多中國古人的嘴幫你說話,我想一百五十年國家的傻小子,肯定辯論不過你。不過,你口裡的中國似乎很有趣,也許有一天我會去玩一玩?」
珍卿懶得再理會她,直到確定雀斑戴倫沒跟上,珍卿跟金艾達和金牧師道歉:「……我並非想攻擊你們的國家……我很抱歉。」
金牧師叔侄全然不以為意,說他們一點不覺得受冒犯,即便杜小姐帶著怒氣,說的話也很真誠客觀,他們的文人引用的對象確實有限。
金牧師說起小兒子笑著說:「戴倫出生那天,我正好收到十三封信,這是上帝的提示。金家都是守規矩的人,但戴倫從小就頑劣異常,他母親總是憂慮地說,上帝已經放棄照看這個靈魂,他的天使已經逃跑,他的惡魔正在狂叫。我無法改變上天的意志,但我決定送他去軍隊。也許他的天使會被他的長官召回的。」
這當然是一種宗教式的戲謔,金牧師說這話主要還是無奈,不是對小兒子感到絕望了。
珍卿曉得金家人都很不錯,但當這天的下午茶時分,金太太提起送雀斑戴倫去從軍,問中國的從軍環境怎麼樣,會不會有厲害的險境?珍卿看一臉懵懂的金太太,沒說她對中國的洋士兵印象很差,他們時常酗酒鬧事,侮辱婦女,而一個國家駐紮外國軍隊,提起來都覺得扎心吧?
但珍卿還是講了海寧的花山別墅,講那時候中國的政治軍事民生,以及散步時遇到jì女被洋士兵侮辱,有jì女當場撞柱子自殺。金家人都聽得神情聳然,金太太捂著嘴連說難以置信,金小姐握著珍卿的手道歉,說她知道美國士兵有不規矩的,但第一次聽人講述這種事。雀斑戴倫一改滑稽戲謔的表情,肅然問珍卿有沒有證據,珍卿說他的家人拍過照片,如果金先生真的想看,可以讓國內家人寄過來。
金牧師連連嘆氣說,這不是上帝的旨意,而是糟糕的政客沒有管束好它的軍人。
雀斑戴倫送別時跟珍卿說:「小姐,若你總是太敏感太尖銳,你就不能感受到輕鬆快樂,你應該放輕鬆一點!並非所有美國軍人都那麼糟糕,我想我就不會是那樣。」珍卿在心裡吐槽,你爹媽都說你的天使已經逃跑,你的魔鬼正在狂叫呢。
通過對金家人的短暫了解,珍卿離開時看著此間的人與風物,感覺此地不失為一個度假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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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珍卿到哈大給繼雲表哥送書。繼雲表哥學的是土木程的學生,忽對《紅樓夢》和《婉約詞》起興趣,他的心路歷程也值得挖一挖。
珍卿把書給了繼雲表哥,又請他幫忙借《新英字典》,他們就慢悠悠往圖書館走。珍卿問他為啥忽然要看古典書籍,表歌談了會紅樓小說里的建築,又談起珍卿的「精神保養說」,他說最近身心都覺得疲憊,感覺了保養精神的必要,又覺得要學該從古典文化中汲取養份。他不免說起周圍的朋友,說衛君涵最近也讀莊子呢。
平常相對寡言的繼雲表哥,今天談興非常旺盛,又跟珍卿議論愛迪生給燈泡找鎢絲,過程之艱似九九八十一難。跟珍卿發了一番深沉的感慨:「想石器時代的原始人類,住山洞著草衣,茹毛飲血,若無智者強者的革新創造,今天的我們,也許還像萬年前一樣蒙昧。社會進步由社會精英來推動,可精英不是憑空造就的,多少心血和汗水才能造就精英啊。」
到了圖書館繼雲表哥去借書,過了不短的時間,他拿著借來《新英字典》第一二冊 ,掂量兩本大部頭的書:「你難不成真打算做研究,他們編這部書花了半個世紀,你讀完一個系列打算用幾年?」
珍卿聳聳肩夷不懼:「用不著半年吧。我記性很好,語言文學歷史都有基礎,理解起來有多困難呢?」
珍卿學文學與語言不分家,近來正在讀拉丁文的語法,已經掌握了英文詞的字根,準備在英文詞的表意上下功夫。正好用得上這編了半世紀的《新英字典》。
《新英字典》始編於上個世紀,因其編寫時對詞條的全面精準收錄,經過兩代人苦心孤詣的工作,此書編成時竟達二十巨冊之多。珍卿打算按部就班地讀完它,然後做些語言學文學的研究論文。
同時,頑劣的雀斑戴倫提醒了她,過多關注中國的軍事政治民生,多少時候又感到無可奈何,無意間會讓人變得敏感尖銳,這對她確實沒什麼好處,不如多花點時間閉門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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