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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吃完午飯大家自由活動,各自呼朋引伴分散開來,談天的談天,散步的散步,還有人下到河裡摸魚尋蝦。竟還有動物被食物香氣引來,男青年們從車裡拿出槍驅趕。珍卿看到槍有點受驚嚇。美國不像中國是亂世,可也很多人能持槍啊。
珍卿和怡民挽著手東遊西看,活動到四點多又累又困,就跟怡民在樹下鋪張野餐布,相互靠著慢慢睡著了。兩個人不知睡了多少時辰,睜眼見夕陽西下、晚霞似火。
珍卿懵懵懂懂地坐起身,才發現不知何時由坐著變成躺著,身上還蓋著不知哪來的毯子。莫爾斯太太笑盈盈地走過來,說她們兩個小姑娘睡得真香,多大的噪聲都吵不醒。
莫爾斯太太叫她們到篝火邊,說一到晚上樹上草里的蟲子,就會成群結隊地出來過夜生活。珍卿沖莫爾斯太太傻笑一下,莫爾斯太太憐愛地捏她的臉,再次提示她們快到篝火旁邊。她收拾好毯子和野餐布走了。
在明黃和橙紅的篝火旁邊,白薩拉的堂姐白莉莉在唱歌,那美麗小姐的歌聲,優美深遠,柔情旖旎,像要纏綿到你的夢裡,聽者紛紛為之沉醉不已,哈爾更深情脈脈地看著戀人。當白莉莉小姐表演完歌曲,她男友哈爾開始朗誦他自己做的詩歌——雖然歌頌的對象有點抽象化,但是看哈爾跟白莉莉眉目傳情,顯然可以把它看作情詩了。
當暮色越來越深的時候,他們野餐隊伍加入新成員,是白莎拉小姐演講會的會長金艾達(Ada King)小姐,還有一個跟金小姐較親近的中年男子。白薩拉小姐在珍卿耳邊小聲說,金艾達小姐的演講會很不錯,但是她最近已經決定退出;新來的中年人是金小姐的叔叔,是一位慷慨慈善、對主虔誠的牧師。
白莉莉小姐聽了愛人的詩,幸福甜蜜之情溢於言表,被那麼多眼睛跟嘴巴打趣著。她的心慌意亂讓哈爾看著心疼,哈爾就忽然跟大家提議,說他聽說中國是古典詩歌的海洋,既然正有兩位中國小姐在,叫她們朗誦一番中國的詩歌,用中文和英文都念一念,肯定是非常有趣。
怡民落落大方地念王維的《山居秋暝》,又明白地逐句用英語翻譯詩的意思。此間人多是就讀名校的高材生,領會了詩意就方便被詩的意境感染,感到傍晚山林的靜謐之美。原是隨便提議的哈爾,卻意外聽得得趣又感動,請怡民講講詩人的經歷,或者再念誦一首他的其他詩也行。
怡民大致曉得王維的經歷,但要她有理有據全面地說,她沒珍卿那麼好的國學素養,便說自己所學有限,說珍卿的國學修養很深,請珍卿代她講一講。
珍卿也毫不怯場地接過話頭。講到王維便不得不提盛唐,王維的成長期還在武周一朝,但他的入仕期武則天已過世,王維雖然中了狀元,但不少人說她走了太平公主的後門。在沒有科舉制度的西方,大才子走後門的比比皆是,說到這有人也會會心地微笑……唐朝政治經濟文明之盛,普通外國人未必知道,但有愛寫詩的哈爾竟知道。
他不再專心給白莉莉小姐獻殷勤,倒專心跟珍卿請教起唐詩的形式。珍卿摘出《山居秋暝》一詩的韻腳,給哈爾解釋律詩押韻的規矩,沒想此人對聲韻非常敏感,竟很快把幾個韻腳的發音記住,還叫珍卿跟他談平仄的講究。要懂平仄得明白漢字的音調,珍卿給他概講漢字的聲音,通常來說主要有四聲:陰平、陽平、上聲、去聲,但方言中還保留很多古音,裡頭的名堂就更多更麻煩。
哈爾不斷地提出問題,珍卿不覺間跟他越談越深,其他人沒興趣的早就不聽了,白家姊妹和金艾達叔侄卻津津有味。哈爾興奮看看白莉莉,又興奮地告訴珍卿,他原不知中國古詩這麼好,之前讀過相關的理論書籍,還在哈大旁聽過語音學的課程,但從來沒真正接觸過唐詩——哈爾還大大咧咧地告訴珍卿他們,到哈大念商科是家人的意願,他原本的志願是學語音學,現在只是語言學的旁聽生。哈爾全名是哈爾·弗萊頓,家裡是有底蘊的汽車製造商。
哈爾·弗萊頓興致勃勃地說,在這個奇異美妙的夜晚,他忽然領略到中國古詩之美,他問珍卿若想跟她學古詩,該從哪一部分先學起來。珍卿抿著嘴跟怡民笑,白莉莉也撐著臉看著戀人笑,說中文可是公認最難的語言,學詩難道不該先學文字嗎?珍卿也告訴他這不容易,應該從漢字的音、形、義學起,要領略中國舊體詩之美,非下苦功夫字不可。
哈爾·弗萊頓信誓旦旦表決心,說他只要有興趣就堅持學到底。珍卿靠在怡民身上揉眼睛,看不遠處坐著中間禿頂的金牧師,似眼神熠熠地聽他們說話,然後他侄女金艾達跟他說什麼,金牧師特意看珍卿一眼,眼神是神職人員的謙卑柔和。他看見珍卿注意到他,還微笑著跟她點個頭。
後來夜深大家準備離開公園,金艾達笑著跟珍卿自我介紹,說剛才聽她講中國詩人的故事,感覺她天生是一個演講家,因為她的語言思路清晰,而且有能夠打動人的表現力。珍卿驚詫地跟金艾達小姐笑,說她之前功課繁忙,只加入了一個讀書的社團,假期結束正想加入演講社團。
金艾達對她的意向感興趣,她們在路上友好地溝通了一番。不過珍卿臨了又有一點猶豫,之前有人請她加入中國人的演講社,她才動了去演講社團的念頭。總之,這件事還要再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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