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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埃爾弗上尉還不大明白,這兩位太太到底是何方神聖。一直跟謝董事長寒暄的甄太太,這時伶俐的眼珠兒一轉,把氣極敗壞的韓太太叫到一邊,講了個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好主意。
韓太太又跟謝董事長和二姐轉達意思,如此吳二姐就引著甄太太、韓太太出去,一路到了吳二姐的公事房,甄太太搖出去一個電話,接通了先冷靜地說:
「我找工董局的董事Fariel爵士夫人。」
甄太太跟對面的人講幾句,就把話筒交給韓太太講。
埃爾弗上尉本就預感不好,便遣了個屬下去跟蹤偷聽,就聽那韓太太一改剛才的傲慢暴躁,變成一個受盡冤屈的可憐女人,講她妹妹如何被歹徒迫害,警察不忙著追緝兇手,反來逼迫受盡折磨的受害人。
埃爾弗上尉聽說,她們竟與工董局的董事相熟,立刻知道不可以直攖其鋒,等謝董事長說小女身受重傷,不能受到外界的侵優,埃爾弗上尉就順著台階下了。
可是在自己不知覺的時候,埃爾弗上尉掉進一個巨大的陷阱。蔣菊人探長被撤職之前,抓了一個叫廖永吉的嫌疑人,在埃爾弗想強行詢問受害人時,這個被羈押在巡捕房的嫌疑人廖永吉,神奇地打死警察從巡捕房逃之夭夭了。
更加神奇的是,有人拍到廖永吉跟埃爾弗會面,並把他們會面照片和埃爾弗受賄的證據,一併登到報紙上傳揚開來。
珍卿回到楚州路杜宅的翌日,埃爾弗上尉一早到巡捕房上班,賀文斯督察長親自簽發的降職令和調令就到了,使者立刻當著巡捕房眾人宣布,埃爾弗上尉被降職為巡長,被調到一輛英國貨列上做保全。
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埃爾弗上尉,在亂了陣腳的屬下面前,一言不發地接過上命,他心裡覺得異常恥辱,然而面上還是努力鎮定。他知道這是赤裸裸的報復,一定是來自謝公館的報復,那天突然到醫院的兩位太太,他已經查清她們的身份:那位甄太太,是應天政府的財政部長夫人,那位韓太太是財政次長夫人,他們都是都影響一國首腦的人。
其實,埃爾弗早就獲悉杜小姐會有禍事,有人給了大本錢請他置身事外。所以,杜小姐在窮巷遭遇歹徒時,埃爾弗事前就做了一番布置,使所有警力遠離要出事的巷子,讓杜小姐到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埃爾弗的屬下失了主心骨,埃爾弗卻冷靜地收拾物品,洋洋自信地對大家說:「我相信,租界還是民主國家的的租界,你們不必擔心,我有一天還會回來的。」
再怎麼強撐著嘴臉堂皇,埃爾弗還是灰溜溜地離開了。這晴天霹靂來得毫無徵兆。但埃爾弗上尉有理由認為,那位認識Fariel爵士夫人的韓太太,一定在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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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楚州路休養的珍卿,身體狀態不出意料一直在好轉,不過她精神狀況卻不容樂觀。她常日不是呆呆地不說話,就是默默地流著傷心的淚。日常吃飯洗澡全憑傭人侍候。
焦急的陸三哥是早出晚歸,而杜太爺是天天守著珍卿。
家人們想引珍卿多說話,不然有點其他反應也好,可是經常引著引著她就哭了,還是那種無聲無息的哭法。謝董事長和吳二姐都說要慢慢來。
杜太爺同著女傭聽差們,每天早晚給珍卿喊魂,還不住時地燒香拜佛、祈禱祖宗。若非醫生死活攔著,杜太爺又要餵珍卿吃香灰了。
時隔六天之後,珍卿跟陸三哥提了一問:「唐小娥他們,還有阿青,他們下葬了嗎?」這是她一周以來說的最長的句子。
陸三哥細緻地講他的安排。唐小娥的團隊裡六個保鏢,當日跟珍卿同車的人全部殉難,後面一輛車上的兩個唐家保鏢,不留神衝到抵貨遊行的隊伍中,車胎意外爆炸後他們掉了隊,這兩個人倒因此僥倖存貨。陸三哥賠付他們一大筆補償金,還按照唐小娥家眷的不同訴求,在他們唐家的聚居之處,給他們買房置地、嫁娶養老。反正對唐家人極盡周全之能事。
至於捨身救人的阿青,陸三哥更為他下足功夫。他曉得阿青、阿禾兩人兄弟情深,叫人打聽他們父母的墳址,並尋找弟弟阿禾的下葬處,以期來日將這兩兄弟同葬父母身邊。
珍卿心裡瀰漫著巨大悲傷,她現在真痛恨她的好記性。唐小娥和阿青的死亡現場,無論珍卿醒著睡著,總是歷歷地在懸浮在她眼前,叫她一時半刻也忘不掉。
她欠下一樁樁沉重的債務,不知道怎麼還給已經死去的人,想到這裡,她眼裡的熱淚又滾滾而下。陸浩雲默默地摟著她,一下下地摩挲她的後背。才不到一個禮拜,她瘦得後背都硌手了。有時候,陸浩雲希望她別太善良,不要因為對往心者的歉疚,背負起那麼沉重的道德枷鎖,一日日自己折磨自己。
可她本身是這樣的一個人,連杜太爺都要嫌棄的親生女兒,小妹卻因泛濫的善意同情,一個誰也看不上老嫗救出風塵。
……
十一月上旬難得的一個晴日,珍卿默默躺在閣樓的床上,憔悴的臉上是失神的眼,一瞬不瞬地對著天花板看,卻又不能說她在看著天花板。
女傭在她房間輕手輕腳地忙碌,她自己有時卻像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對於自己和周遭的一切顯得漠然。
胖媽端了一碗魚湯上來,袁媽觸碰一下珍卿的手,輕輕地呼喚著她:「小姐,小姐……」被呼喚的人卻遲鈍得過分,好半天才微弱地應一聲,勉強喝下了半碗魚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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