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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道明身份,講了來意,這雜役反應有點古怪,好像,好像莫名有點緊張似的。珍卿問他荀學姐在不在,他支支吾吾很難說似的,頓了一陣才說道:「小姐剛才還在,這一會兒不見她,大約有事出門了。」
他說今天先生太太到鄉下探親去了,只有小姐一人在家。杜小姐是小姐至交好友,他們小姐歷來吩咐過,不管杜小姐何時來,待杜小姐都要像待她一樣。珍卿聽著莫名其妙。
接著雜役叫他家的陳媽,把珍卿帶到荀學姐的房間,服侍著杜小姐洗澡換衣裳。
陳媽做事跟她家袁媽一樣利落,趕緊開淋浴叫珍卿洗一洗,把家裡唯一的電吹風也找出來。
珍卿又詢問荀學姐何時回來。陳媽說主人們進出會告知,要問出去了何時回來,做下人的誰也說不清。
剛才那雜役雖然古怪,行事可是非常周到。他從下面提來煤爐子,囑咐陳媽幫杜小姐烤烤衣裳鞋襪。陳媽把爐子提進來關上門,利落地幫她烤衣裳鞋襪,又說珍卿沒有換內衣,也請到爐邊烤一烤才媽。烤一陣雜役又來敲門,陳媽提進一隻鋁皮水壺,拿熱水衝出熱騰騰的大麥茶,叫珍卿攥在手裡焐手,過一會兒喝進去更暖肺腑。
荀學姐家珍卿只來過一次,上一回來荀學姐在還不覺得,這一回她不在,倒覺得她家傭人十足的伶俐。
珍卿問黃大光如何,陳媽說他在灶房烤火喝茶。黃大光的布鞋肯定全濕了。她自己也依棲著火光,讓明紅火焰蘊含的強大熱量,輻射到她冷颼颼的身體上。四月的雨原來可以這麼冷。
這陳媽還要準備晚飯,珍卿趕緊叫她去忙去。
天爸越來越暗沉了,珍卿覺得腿腳還發涼,努力想找個對的姿勢好好烤一下。弄來弄去沒啥好辦法,只是把腳輪流懸空放到爐台的邊上,結果她想事兒發呆,沒留神把褲子差點點著,嚇得吱吱哇哇亂跳亂撲騰,不小心把身後雜物櫃撞開,裡頭雹子似的掉出來好多東西。
珍卿看那些化妝品、假髮、假牙,一開始還摸不著頭腦,當看到裡頭古代當代的各種衣服,恍然大悟,也許是她們話劇社會用到的戲服,趕緊收撿東西,儘量給她復歸原位。
黃大光不曉得何時上來,在外面敲門問珍卿怎麼了,珍卿趕緊說沒什麼,只是不小心把人家東西碰翻。黃大光扯著嗓子說:「五小姐,你有事支應一句,我就在對過茶水房坐著。」
珍卿心不在焉地應一聲。等烤得渾身發熱了,珍卿隔著窗玻璃,看外面幕天席地的夏雨,看樣子要雨要下到很晚,她這才想起來打電話報平安。
她掛了電話回到樓上,打算把東西收拾好。到樓上她恍然拍腦袋,她這會兒莫名心神不寧,腦子也變遲鈍了。雖說楚州路杜宅沒有車,她大可打電話到謝公館,叫他們派輛車來接她。不然真等到更晚,路上恐怕更難走了。
她在荀學姐房裡收好東西,順道上了個洗手間,不經意間發現,從洗手間的窗子能看見荀家後面的那些巷子。還是在剛才那棵梧桐樹底下,她看到荀學姐撐著傘,跟剛才在後巷見過的旗袍女人講話。
荀學姐頭微微仰著,是很專注的傾聽姿態。兩個人姿勢並不親昵,像在講非常嚴肅的話題。珍卿看他們只停兩分鐘,他們就迅速地分別走開。
荀學姐從後門回家來了,珍卿從衛生間慢慢走開來。她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發呆,覺得窗外天色慘白得嚇人。
按說她撞見神秘難解的事,該避一避瓜田李下之嫌,最好在下面客廳等主人家回來。但是在荀學姐面前,大可不必此地無銀三百兩。珍卿隱約聽見走廊上有人說話,是荀學姐跟黃大光在說話,沒到半分鐘荀學姐進來,她的神情並不輕鬆,但也沒什麼明顯的內容。她看見珍卿一點沒意外,只是說讓她稍微等一下。
可她看到珍卿剛撞的雜物櫃,忽然想起之前走得太慌忙,竟然忘記把柜子鎖上,荀學姐亡羊補牢地鎖上柜子。她諱莫如深地看珍卿一眼,但最終並沒說什麼。畢竟她敢把那些東西放於房內,便是叫人看見也有合理的說辭,她便自到隔間臥房忙活去了。
荀學姐出來時攬住珍卿,說出一句讓她特別詫異的話: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去培英女中找施先生,你幫我告訴他我很愛他。珍卿,你幫我把這封情書交給他,好嗎?」
珍卿始料不及地「啊」一聲,她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好像是老虎要給貓當伴娘。
可珍卿還是答應了,陳媽早把雨衣、雨傘準備好,他們冒著雨到趕到培英女中。珍卿去找施先生時,還忍不住大嘆:老天爺,為什麼她要做這樣的事呢?
珍卿邊走邊琢磨,決定向施先生請教《垓下歌》如何翻譯,正好最近先生們重視翻譯,而施先生也是留過學的人。送情書這理由真的太奇葩,正常人問起來,她還真有點說不出口。
事情進行得非常順利,珍卿順利找到施先生,向他轉述荀學姐的意思,施先生也有一秒鐘的時間,整個人像是遭了雷劈一樣。
施先生到裡頭看過信後,出來時神情比荀學姐好不了多少,他叫珍卿待一會等雨停,他卻行色匆匆地出去了。珍卿等他許久不見他回,見雨小了就乾乾脆脆離開了。
施先生回來時已經七點,那麼黑沉沉的天,把人心裡也烘托出一片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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