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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倒不如你生一個,我從小培養他生意人的頭腦,這才是一勞永逸。」
吳二姐笑得直搖頭:「你把小弟擺在哪裡?」
提到小兒子,謝董事長下意識高興,卻也很無奈:
「小妹要留洋的,天知道她何時生,你弟弟都不急,我絕不會催促。若等他們,就等到猴年馬月啦。」
吳二姐笑得前仰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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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曆二月下旬,玉琮並他的養父養母——也就是他的四叔四嬸,前往應天陸軍軍官學校報到,中途特意從海寧下車,來看看剛剛訂婚的珍卿和未婚夫。
玉琮似乎興致並不高,看到珍卿也淡淡的。問她未婚夫好,珍卿說他正好到美利堅去了。
玉琮為什麼不高興,珍卿心裡不少猜測,他本意想上空軍學校,卻只能上陸軍學校,想一想會有遺憾吧。
年後聽玉琮他親爹講過,玉琮曉得她訂婚非常上心,本意想儘早南下給她道賀。但他去年私自南下報考軍校,他養父母那跟他意見相左,一家人新年也過得不肅靜,道賀之事就泡湯了。
珍卿頭一回見向淵堂哥的四子四媳,也是她的侄子、侄媳婦。
四侄子杜處堂清癯沉默,面相微現古板,是個知識分子的形象。四侄媳瘐桂芝一臉病容,憔悴的樣子總顯悒鬱。珍卿感覺,她除了身體不健康,大約精神也不大健康。
玉琮在杜家莊的時候,是備受寵愛的幼子幼孫,那時候的玉琮活潑開朗,特別陽光。可在養父母那卻是獨子,不健康的親子關係,明顯使他變得寡言內斂。而且他們一家站位的時候,玉琮會下意識避免看到養父母,可見隔膜的關係,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珍卿負責招待侄子、侄媳一家,為了和玉琮單獨待一會兒,她叫黃大光和胖媽陪他們逛街。珍卿打算帶玉琮去見見寶蓀。
沒想到她這對侄子、侄媳,對於逛街看景全無興趣,就攆著珍卿追問,究竟把他們兒子帶哪去,強調說他們家教很嚴,不妥當的地方絕不能去。
玉琮向珍卿示意別講實話,她只好編個瞎話,說她有一位師長,對於軍校的事很內行,她要帶玉琮去拜望一下。
結果玉琮的養父母,刨根問底打聽那師長,年齡、籍貫、性格、經歷,像查特務似的那麼打聽。還非說要跟他們一起去。
珍卿瞬間明白,玉琮在養父母膝下有多窒息。
還是杜太爺呵斥他們,孩兒都那大了,天天跟盯賊似的盯他,咋不把他拴褲腰帶上,上茅房也別解下來啊。這兩口子曉得杜太爺口舌厲害,受不得他不三不四的話,這才唯唯地給珍卿和玉琮放行。
珍卿特意帶了不少吃喝的,想給寶蓀好好地補補,也避免他無錢待客的尷尬。
寶蓀上的輔容師範學校在華界,珍卿和玉琮坐電車過去,下了車還要走兩里路,珍卿直接問玉琮:「你想不想離開養父母?」
玉琮神色有些複雜,沉默有時,還是坦誠地說:「做夢都想。去年冬天,翟先生幫我進陸軍學校,我回了一趟禹州,跟父母道明心愿,我爹為難得很,他說四叔、四嬸連失子女,精神脆弱,要是我離開他們,等於叫他們去死。我娘心疼我,可她也聽我爹的。爺爺奶奶啥都沒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珍卿挽著玉琮的胳膊,玉琮微微不自然,臉上泛紅,看周圍的行人沒注意,有點羞赧:「你們海寧,男女一塊都這麼挽著胳膊?」
「海寧洋人風氣更開放,男子通常預留一個臂彎,給嬌弱的女士攀著,說這叫紳士風度,女人也願意追求這種摩登。不過我可不一樣,不是誰的臂彎我都願意挽,得是我的好朋友!」
其實他們小時候更親密,摽著膀子一塊玩蟲子,上樹上房你拉我我拉你,坐在炕上相互靠著吃東西,現在生疏得叫人難過了。
玉琮也眯著眼睛笑,很像小時候的樣子,讓珍卿覺得親切而溫暖,珍卿坦誠地說道:
「玉琮,若你想離開養父母,我一定幫你,我不在乎他們,只在乎朋友好不好。玉理死了,寶蓀也在流浪,我希望你不要太痛苦。」
玉琮瞬間眼圈通紅,忽然猛力抱住珍卿,抱了片刻又鬆開,他低低說了一聲謝謝,珍卿拉著他的手笑:
「我這樣拉著你,總想起一塊在族學念書,好像還是從前的樣子。」
玉琮緊緊握著她的手,讓她靠邊道裡頭走,他晃著珍卿的手跟他說:「真好,你還沒有變。我還怕一訂婚,會把我忘個乾淨,小時候想做一輩子朋友,我很怕我們越走越遠。」
珍卿說不會的,除非你將來娶個惡婆娘。玉琮愀然地望上天空,黯然地說:「我養父母必會幹涉我的婚事,如果——,我必將是個白眼狼。」
輔容師範學校周末也放假,不過寶蓀沒有離校,大部分師範生都不是本地的人。
珍卿和玉琮請門房報告,沒過五分鐘,就聽見裡頭有人「嗒嗒」跑出來,寶蓀看見他們兩個,更加猛勢地衝過來。
他激動得眼睛通紅,見到小夥伴明顯激動,卻不習慣擁抱任何人。珍卿主動上去抱一下他,玉琮也走上去擁抱他,還拍拍打打地說又見面了。
童年的四個小夥伴中,寶蓀最是天真懵懂,而突如其來的殘酷生活,讓他受盡人情冷暖,他雖然沒被徹底擊垮,卻變成一個自卑羞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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