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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最叫人目不暇接的,還要屬各種吃食檔子。冰糖壺盧、凍梨柿餅,沾著糖霜的乾果兒,還有生煎、油條、春卷、豆腐花、陽春麵、胡辣湯、羊肉湯麵……

    騰騰升起的白色煙氣,圍繞著辛勤工作的人們,吃客們呼嚕嚕的吃飯聲,在煙氣中也顯出聖潔來。

    中國人永不變的精神是什麼?就是無論什麼樣的政府時局,都擋不住他們對幸福生活的渴望。

    浸潤著人間煙火氣,珍卿忽然覺得被治癒,不覺之間神清氣爽,回想所有的煩惱事,在這樣的俗人俗態里,好像都不值一提了。

    珍卿拿出素描本,畫了有一個多小時。

    珍卿猛打一個噴嚏,看黃大光蹲在車邊上,凍得縮手縮腳的,看看時間也快十一點,珍卿說乾脆就在外頭吃飯。

    他們吃的是生煎、春卷、胡辣湯,胡辣湯喝著真爽快,她喝了有兩碗,黃大光喝了有四碗。

    到了麥吉公寓303,珍卿敲半天無人應門。珍卿到樓下問門房,韓先生又出門了嗎?門房說這公寓有三道門,他也說不準韓先生出沒出去。

    珍卿站在門口發呆,忽見一個裝扮時髦的女人走進來,珍卿一眼看出她的旗袍,用的是中新綢廠的妝緞,圖案是啼鳥牡丹的,中新廠的綢緞有個優點,就是它色號精準,成布看著花團錦族,一見就覺得鮮艷逼人。

    這女人穿著駝色大衣,但旗袍的領口和下擺露出,珍卿心裡暗暗納罕,這位女士穿的旗袍,很像她送給荀學姐的那件。

    那件旗袍是肖廠長送她的,若說裁縫師傅給其他顧客做有一樣,也並非不可能,可是旗袍的圖案位置、形式細節,跟她送荀學姐那一件真像。珍卿試圖看清她的長相,但她臉上撲著厚厚的粉,妝容也十分濃艷。

    那女士還帶過一陣香風,珍卿翕動一下鼻翼,那女士用的香水,是花仙子公司產的玫瑰香油。

    陸sì姐自從精窮之後,再買不起進口的香水,用得全是花仙子公司提供給謝公館女眷的產品,玫瑰香油是陸sì姐最常用的。所以珍卿對這味道很熟悉。

    珍卿甩一甩腦袋,也許確實是巧合吧。她今天出來本為散心,還是不要琢磨這些稀奇古怪的事。珍卿跟門房說一聲,說要是韓清澗先生回來,到對面來喊她一聲,她就在對面玩一會兒。

    那個風姿綽約的旗袍女士,走到麥吉公寓209房間,一位面色白晰的中年文士開門,白面文士向走廊上瞅一眼,這個時段並沒有人。一進房就感到空氣渾濁,窗戶擋簾關得嚴實,大家坐在地上低聲議論,

    一個年青男子在說:「……魯州新任省主席,禁菸口號喊得震天響,軍警到處抓煙販菸民,實際上繳獲的鴉片、白面兒,都進了執法者的私囊,他們有的留下自用,有的轉手繼續販賣,毒品之害更甚從前,他們一次招待軍官的茶酒舞會,請女招待、女先生,就能花去一個營半年的軍餉……這樣的腐敗政府,非要用無產階級的鐵拳打碎不可……」

    另一男子拿拳頭捶手掌,恨恨道:「這幫天殺的貪官污吏,仗著德國制美國造的槍炮,把大城市把得鐵桶一樣,可我們有什麼?只有工人的扳手,還有農民的?頭,有什麼條件跟他們決戰,決戰又如何取得勝利?我們的前景究竟在哪裡?」

    那白面文士與濃艷女子對視,濃艷女子上前拍手說:「同志們,我們與城市資產階級和封建地主階級力量懸殊,這是客觀存在的真實情況,我們應該正視客觀情況,一步步地積蓄力量,由我們釀成決戰的時機。既不是盲目決戰,也不是悲觀等待……

    「我們一次次的經驗證明,只有最受帝國主義和軍閥、地主壓迫的階級,才是最有持久的革命意願、最能持久革命的階級,這個階級就是工人、農民……歷次的鬥爭經驗證明,如果放棄這一最具革命性的階級,我們最容易走向失敗,而若團結好這一階級,我們的事業就勢如破竹。所以我們當前的任務,還是要深入到工廠、農村,和工友、農友拉家常、做朋友,關心他們的疾苦,重視他們的情感,用我們先進的思想,來改造他們,喚醒他們。

    「半個月前,我們閩地的一位邵峰三同志,組織被稅吏剝削的農民協會菸農,帶著鐵鍬、?頭攻打縣城稅務局,把稅務局的貪腐稅吏打得倉皇逃竄,省城的官員發現激起民/變,立刻下令把那些貪腐稅吏全部革職。可見覺醒而敢於反抗者,擁有多麼大的偉力……」

    那些年輕的同志,很有能聽進去的人,聽進去就感到歡欣鼓舞,但也有人不以為然地唱反調,說剝削階級是狡詐多變的,腐朽的政府沒有被推翻,反動勢力隨時翻臉殺人,他們應該組織城市總暴/動,推翻這壓迫人奴役人的反、動政府。

    白面中年人語重心長地說:

    「同志們,階級鬥爭和社會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最具革命性的階級,不拿先進的思想武裝他們,不讓他們醒悟悲慘命運的根源,他們就不知道誰是他們的敵人,不知道該與誰殊死搏鬥,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同志們,妄圖憑藉還未全部覺醒的無產階級,與武裝到牙齒的強大敵人鬥爭時戰無不勝,這不符合馬克思主義哲學觀……」

    一個氣沖斗牛的年輕人:「我們進行的是必勝的正義戰爭,應當不間斷地組織城市武裝暴、動,讓豪紳地主階級和叛變的民族資產階級,在我們的正義戰爭面前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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