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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看得口水上涌,恨不得馬上甩開腮幫子嗨吃,三哥先把素菜放進去煮,叫珍卿先別忙著吃肉。

    三哥把煮好的素菜撈起,叫珍卿由素到葷、由清淡到重口味的順序吃。

    其實這時的人們吃火鍋,並不會放這麼多東西,可珍卿說這樣營養豐富,三哥自然也沒有禁忌。

    看著煮得熱滾滾的火鍋,兩個人都坐在飄裊的蒸汽中,珍卿的味蕾被美妙的食物打開,再看對面煮夫模樣的三哥,忽然覺得歲月靜好,心花怒放。

    吃了約有一刻多鐘時,三哥又給珍卿撈些菜,笑得很是清雋溫柔:「我們聊聊天,好不好?」

    珍卿從善如流地點頭,一隻胳膊肘撐在桌子上,笑得清靈靈地說:「好啊。」

    三哥握著她的一隻手,看著外頭撒鹽搓絮似的雪景,笑著說:「倒想起曹孟德『青梅煮酒論英雄』,小妹,你覺得什麼樣的才是英雄?」

    珍卿摸著下巴回想,簡潔地說一句:「造福他人又不危害社會的,大約都是英雄吧。」

    三哥又問:「那你覺得,三哥這樣的是英雄嗎?」

    珍卿點頭如啄米,她真心實意地認為,三哥辦工廠增加救業機會,街上的乞丐jì女就少些;把投錢向不掙錢的經營領域,中國工商業的國際競爭力就強些;他長年累月地做慈善救災民,他救下的人就越來越多。

    三哥是不拿槍的英雄,珍卿老早就崇拜他了。

    三哥聽得心裡滿意,不過還是回歸到正題:

    「如今國中還是軍閥混戰,亂相迭起,你覺得誰最有望結束亂世?」

    珍卿在這異時空,有想法也不可能實說,略一思索笑笑道:「是應天的韓領袖嗎?」

    陸三哥凝重地點頭:「講實話,我並不喜歡此人。可是若有一人終能統一國家,我猜測大約就是此人。」

    珍卿表示願聞其詳。

    陸三哥從他的知識機構,有理有據地講過來:

    「政治軍事上的問題,我大約不擅長,不過無論什麼領域,總歸脫不開一個『錢』字。

    「韓領袖手腕很伶俐,控制了工商業基礎最好的華中、江南,暗裡又獲得英、美、法、德的支持,只以財力來論,他統一國家的希望很大。

    「再說,就算公民黨派系鬥爭複雜,韓領袖在目前來說,作為先總理遺志的繼承者,比他人更加名正言順,他手裡有應天政府的金字招牌,號召力也比他人強。

    「小妹,一想到這樣的人,日後會成為國家的主宰者,我就感到後怕。此人深諳帝王心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的下作手段,我一件件見識過來了。

    「他借『清黨』清除異己,手腕之利非常人所能及,他用千千萬萬的頭顱,奠定了他的權力地位,他日後的行事不見得會改變。小妹,你明白我的憂懼嗎?」

    珍卿抿著嘴唇點頭,扣起桌布下面的流蘇,三哥握緊她那一隻手,懇求似的說道:

    「小妹,最低限度,你不要拋頭露面做危險之事,你答應我,好嗎?」

    幾難得有這樣的時刻,珍卿看到三哥哀求乞憐似的神情。

    她心裡腦中咂摸一會兒,反握著三哥的手,鄭重地說:「我答應你,不會拋頭露面……可是三哥,我大約還要寫點文章。」

    三哥的神情鬆緩些,頓了一下說:「記得要匿名寫。」

    珍卿又點了點頭,重新開始吃起東西。珍卿之前情緒容易低落,心裡容易自責,就像楊季康老太太講的,她有一種幸運者對不幸者的愧怍。

    她現在的覺悟比從前高,看了那麼多人間慘劇後,她感覺死亡是稀疏平常的事,她並不比別人更高貴些,設若現在要她犧牲自己,就能拯救千百萬的百姓,她覺得自己會願意的。可天下的事沒這麼簡單。

    她沒有經天緯地的本事,也沒有一呼百應的影響力,她兩輩子都對政治鬥爭不擅長,倒不如就在她擅長的領域,潛移默化地改造人們的思想,這是她有信心能做好的事。

    這時,三哥講起他少年時的事:

    「我在東洋念書的時候,受老派的改良主義影響,認為中國之所以弱於歐美,甚至弱於東洋,是因為技術裝備落後,若是有了更多的鐵路、電話、電報、輪船,國家自然會日益富庶強大起來。

    「後來也覺得,老派改良主義不能解決所有事。可我還是認為,不論社會革命如何厲害,基礎工商業和科學技術,還有教育文化藝術,對於國家的發展都很重要。除了有人去搞社會革命,也必須有人來專注做這些基礎的事業。

    「小妹,中國社會的痼疾很多人都看出來,但看出問題想盡辦法卻不能解決,多少人就在絕望中殺死自己,他們把視線放得太高,把自己的願望放得太大,到底死得沒有意義。

    「裴樹炎先生有句話,我以為極有道理。他說無論什麼事業,都要從大處著眼,而從小處著手,腳踏實地做眼前之小事,才能談以後的大事。」

    陸三哥看著珍卿,這樣觸及精神的談話,說起來並不叫人痛快。他真不想跟小妹講這些,可他感覺到非講不可了。但願小妹能夠諒解她。

    珍卿握著三哥的手,懇切而體諒地說:「三哥,我都明白,我會經心的。」

    第三天珍卿去了趟報社,結果荀淑卿學姐不在,聽說她為他父親的事奔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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