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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買進鏡兒的人家,本意叫她做童養媳,一開始沒有刻意虐待。可是老天爺真不疼人,那地方一直種甘蔗制土糖,清末民初時,他們的土糖行銷中部六省,是當地人賴以生存的產業。但自從洋人的白糖引進來,產量少雜質多的土糖,就被比較得一無是處。種甘蔗熬土糖的莊戶,一家家破產了,鏡兒被賣到髒地方,作為底層的jì妓,她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伍德女士去採訪她時,鏡兒已經染上髒病,在一家破廟苟延殘喘……

    有一個叫楊彩鳳的jì女,她跟他的丈夫長富,都是珍卿的禹州同鄉。長富在禹州的煤礦做工,煤礦坍塌把他埋在下頭。那煤礦雖是官辦的工業,話事人卻是個洋鬼子,他用一點微薄的賠償,就把楊彩鳳打發走。楊彩鳳跟長富沒孩子,在老家也沒有房屋田地,不然也不會出來掙命……毫無意外地,沒有特殊技能的楊彩鳳,漸漸淪為一個暗/娼……

    珍卿心裡沉甸甸,眼眶也開始酸漲,她感到光影一變,看見外面有兩個幫派分子,攔住一個黃包車夫,貓逗耗子似的對峙著。那車夫點頭哈腰陪著笑,僵持了好一陣子,還是被兩個流氓奪了錢。

    可是沒有人理會這事,奪到錢的流氓得意而去,那車夫像被抽掉脊梁骨,沒有支撐的上半身,不覺間塌得那麼低,那麼低……

    那倉皇車夫的路途上,有一些無所期望的乞丐,呆呆地坐在街道邊,不知在看什麼,想什麼。

    一對西裝洋服的洋人夫妻,悠然從衣衫襤褸的乞丐身邊走過。那洋人男子舉著文明棍,像在列隊準備加入宮廷跳舞一樣,他們那麼優雅而自矜,像是很高貴的樣子。

    那對洋人夫妻走開去,跟迎面遇上的巡警說兩句話,那巡警就來兇狠地驅趕街邊乞丐。

    這樣的景象,珍卿已經習以為常,時常也覺麻木無感,可此刻看在眼裡,心間陡然有尖刻的刺痛。

    伍德女士在採訪日記中寫道,她對中國本來沒有好印象,可是這裡待到兩年後,她發現中國人勤勞忍耐,智力也並不低下,只是太落後了,工業基礎落後,政治制度落後,軍事力量落後,所以國運民生每況愈下……

    珍卿思量著自己的感想,她能寫出什麼時論社評呢?就像胖媽說的俗話,如果能長出頭髮來,誰甘心做個禿子呢?如果能活得像個人,誰願過豬狗不如的日子?

    最可罵的當然是當局,他們立了新政府,不思量認真整飭經濟,恢復民生,卻弄這麼多手段清除異己,應該擊鼓唾罵之。在其位不謀其政,被罵被殺都是應當的。可是現在形勢嚴峻,亂講話會有代價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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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為英勇偉大者哭

    珍卿正對著紙張失神, 她對面坐下一個男子。珍卿拿出裝相片的信封,正準備打開看,抬頭見對座之人, 一瞬間渾身發起警報。

    聶梅先打發走侍應生,淺淺地諷笑著:「杜小姐, 你做了什麼虧心事, 每次見我都像見鬼?」

    珍卿此時心神恍惚, 對此人的懼怕也減半, 自忖沒什麼事能叫他拿捏, 便把資料收進文件袋,隨意地說:「聶先生,原來你也喜歡喝咖啡。不過天色已晚, 我家人在等我回去,我先失陪了。」

    聶梅先霍然站起身,冷不丁鉗住她胳膊, 咖啡館的侍應欲阻止, 聶梅先卻嘴臉一變, 歉意地苦笑著,說是他的小妹在鬧脾氣。

    珍卿視線一低, 見聶梅先撥開大衣, 手按到腰間的槍套上,隱隱向她在示威。珍卿曉得, 就算她現在強硬地走開, 聶梅先也沒道理向她開槍。

    不過想到此人手段毒辣, 想到政治軍事的力量, 往往能凌駕於經濟力量之上, 她便重新坐下來, 端看此人有何說法。

    她放下隨身的東西,不情願意地說:「聶先生,你究竟有何貴幹,開門見山吧。」

    蔣梅先抖開手裡一張報紙,念出一篇文章名:

    「《懷念不嗜殺人之總理》。杜小姐,你們辦女性報紙,為何要轉載攻擊領袖的文章呢?」

    珍卿心裡「咯噔」,但轉念一想,海寧許多報紙都轉載了,於是一派坦然地說:

    「此文盛讚貴黨先總理諸般令人景仰的偉人遺風,談何攻擊哪位領袖?我們女流之輩,何敢攻擊任何領袖,聶先生何必故甚其辭,故意來嚇人?

    「再說,此文作者是貴黨德高望重的元老,文章先由應天的黨媒刊發,那麼多大報紙都能轉載,偏偏我們不能轉載?」

    蔣梅先霍然凝眸,眼中似有凶桀的光。珍卿想起錢明珠的慘狀,有點懊惱不該逞口舌之快。

    卻見聶梅先收起兇相,似笑非笑地,又從懷中拿出兩份報紙遞給珍卿。

    珍卿警惕地打開看,是兩份《廣聞周刊》,聶梅先老神在在地說:

    「《新女性報》的荀淑卿小姐,是杜小姐的密友吧。荀小姐可不是一般人。她父親荀鶴軒的《廣聞周刊》,先發一篇《馬基雅維利主義》,再發一篇《我看中國革命之形勢》,煽惑人心,攻訐領袖,報社被查封,本人也在監押。荀小姐的叔父一家,也與叛亂的赤fěi一道,他家的通緝令到處貼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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