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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然後她就把打油詩的英文原文,與珍卿寫的打油詩,聯合起來聲情並茂地表演一遍。
但他用朗讀莎劇台詞的腔調,朗讀挺俚俗的打油詩,反正就是很有逗人笑的效果。
同學們從課上笑到課下,從教室一直笑到大門外。
看珍卿講得眉飛色舞,陸三哥也跟著笑,笑一會兒問:「這位沈先生,是羅曼蒂克的一派嗎?」
珍卿「嗯」了一長聲,莞爾一笑:
「我覺得他很羅曼蒂克,他整天沉醉在詩文里,見到可愛的女孩子,就搜腸刮肚地給人家念詩文聽。
「不過,他大約沒有不規矩的事,不然學校早容不下他。而且,他訂了一門親,聽說禮拜天就要完婚。」
珍卿聽懂三哥問話的意思,主動講了沈先生的作派。
陸三哥還覺得尋常,徐師傅就義憤填膺:「沒事兜著女伢念詩,這叫女伢家人看到,揍一頓丟河裡都有的。這種人怎麼能給人做夫子,四周全是女孩子。」
珍卿暗暗鬆一口氣,其實她最開始笑,不是因為什麼「天上最閃兩顆星」。
事情是這樣的:
昨天她們聽說,沈瑞芳先生將與未婚妻完婚。
學生們覺得他不討厭,有興趣的都給他送禮物。珍卿昨天想能送什麼禮物,發現有個新奇禮物可以送。
大家在課前送上禮物,多是送鮮花、糖果、手絹、桌帷之類。
沈先生看珍卿送的漏勺,費解地瞅了半天,似乎不曉得是啥東西。
女孩子們嘰嘰咕咕地笑,后座有人掰珍卿的肩膀:「杜珍卿,你送沈先生一個笊籬,是叫他結婚之後,不要只顧琴棋書畫詩酒花,也顧顧柴米油鹽醬醋茶嗎?」
老對頭彭娟冷哼說:「一顆心八個窟窿眼,送禮物也怪裡怪氣。」
喝著水的珍卿,卻忍不住噴笑出來。大家都揪著她問,到底是什麼名堂。直到放學她們還在追問。
珍卿沒法說出深意,因為她送這個禮物,是基於後世的流行用語。
漏勺和笊籬,都是炸丸子、炸酥肉時用來空油的。
送給沈先生是她的惡趣味,她覺得沈先生太油膩,買個漏勺讓他空空油(諧音「控控油」)。
可這跟本土人士解釋不清,就只好拿昨天沈先生念打油詩的怪模樣來打馬虎眼,朋友們想起昨天的情景,都很和拍地隨她一塊笑。
她也沒指望沈先生明白,就是自己鬧著玩罷了。
三哥問她們為何發笑,她也還以「念打油詩」來解釋。
講完這個,珍卿倒跟三哥聊起別的話。
謝董事長想讓四姐出洋,□□姐怕吃苦頭,一直死犟著不答應。
珍卿問三哥:「留學歐美,辛苦嗎?」
三哥說:「不管在哪兒,想要出類拔萃,都是苦差事;但你經濟上不會太苦,這個三哥可以保證。你盼望馬上去留學?」
珍卿意興闌珊:「我聽同學講過,黑人在白人眼裡,是低一等的僕人,但白人看待中國人,比看待黑人還不如。想想就沒意思。」
三哥輕輕嗯了聲:「說得沒錯,教養好的白人,畢竟是少數。那麼,你更想留在國內?」
珍卿也搖頭:「我設想將來的職業,不外是文學和語言,學這兩樣,總該出國長長見識;而且業餘畫畫,更該親眼見識各種西洋畫派。」
三哥拍拍她腦袋:「邁開腿向前走,總會看見目標在哪。在家就享受生活,留學終歸辛苦些。」
珍卿撒嬌地說:「其實我在家也辛苦,從來沒安心玩過半天。」
撇開學校的功課不說,她業餘的事情很多:寫作上,她一直堅持寫作投稿不斷;繪畫上,慕先生總給她布置作業,說她是能鞭打的馬,所以一直在鞭策她;語言學習上,課外也有大量的背誦內容。
珍卿回到家裡才曉得,三哥又給杜太爺買好多禮物,杜太爺尤其喜歡兩隻龍頭拐杖,一隻是稀有的陰沉木,一隻是名貴的黃楊木。
珍卿太知道杜太爺了。
他原先的藤木拐杖,是從睢縣帶過來的,自從看見左近的某老翁,拄個黃楊木拐杖就耀武揚威的,他就暗暗地羨慕嫉妒恨,在餐桌上講過不止一回。
珍卿給他買個紅櫸木的,他還是不滿意。這下三哥給他把黃楊木和陰沉木各買一根,定要蓋過拄黃楊木的老翁。杜太爺的尾巴都要翹上天。
除了兩隻貴重拐杖,三哥還給他弄些常用的藥酒藥丸,比如能通經活血的五加皮酒,還有腎氣丸、三黃寶蠟丸之類的中醫方劑等。
五加皮酒杜太爺喜歡,但不太捨得買來喝;而三哥買的那些中醫方劑,又是老頭兒早常會用到的。
杜太爺自是喜不自勝,愛不釋手地摸那些禮物。真是老小孩兒老小孩兒。
晚上杜太爺跟珍卿打聽,三哥整天到底在哪坐班,怎麼這麼有手腕,這麼會踅摸東西。
珍卿從前給他解釋過,他大約聽不太懂,珍卿不想擺出壞態度,又耐心地給他解釋一遍。
杜太爺嘀嘀咕咕地:「要是這麼講,那他像個孫猴子,神通廣大,我想弄些東北的皮筒子,你看他——」
珍卿嚷了一聲:「祖父,三哥天天前半夜忙到後半夜,連個歇腳喝茶的功夫都沒得,他……他對你老人家夠可以了,別把他累掯壞了。你再往哪尋這麼會送禮的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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