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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之前姚鈴兒沒被開除前,老是欺負俏佳人阮小檀,這位憐香惜玉的沈瑞芳先生,屢屢回護阮小檀,珍卿在公共場合都見過好幾回。

    沒想到這麼一個人,現在給她們上課來了。

    第一回 聽這沈先生上課,沒想到此人倒不是□□相,不過確實有點脂粉氣,說話也是溫溫油油的。

    他瘋狂熱愛莎士比亞戲劇,說莎劇是現實主義的巔峰。

    他講著課興致一來,就大段地背誦《羅密歐與朱麗葉》,有時甚一人分飾數角,背著背著,像精神分裂似的沉浸式地演起來。

    他背得好也演得好,大家雖然覺得他瘋魔,但也佩服他文學素養高不說,表演天賦也這麼高。

    等到沈先生陶醉地表演完,也差不多要下課了。然而後面一節還是莎劇賞析課。萬幸,沈先生終於正兒八經講課,講的是第三幕第一場,羅密歐的好友茂丘西奧(Mercutio),跟朱麗葉家的提爾伯特打架受傷。

    沈先生隨手一指珍卿,叫她翻譯茂丘西奧受傷後講的一段話:

    No,『tis not so deep as well,nor so we as a church door……

    珍卿抱著書開始翻譯:

    「是的,它不像一口井那麼深,也不像一扇門那麼闊;可是這也夠要命了。倘若你明天來找我,我已經是墓中之鬼了。」

    珍卿翻譯到這裡,沈先生咧開嘴笑,聽她繼續翻譯:

    「我保準是要完了。你們這遭瘟的兩個家族!該死的!狗子、老鼠、貓咪,都能撓死一個人。你這個大話精、搗蛋王、白臉奸臣。」

    女孩子們聽到這裡,不約而同地發笑。沈先生騷氣地倚在桌旁,這時也露出興味的笑容。

    珍卿把最後一點譯完:

    「打架還遵照四則運算公式!誰勞你插一腿進來?都是你拉著我,我才受了傷……」

    大家鼓過了掌,沈先生問珍卿,開頭「no」為何翻成「是的」。

    這種問題,珍卿上輩子初中就學過,自然輕鬆答過。

    沈先生又問,為什麼把「a grave man 」翻譯「墓中之鬼」,還把「villain」譯成「白臉奸臣」,還把「 by the book of arithmetic」翻譯成「遵照四則運算公式」。

    珍卿答說:「因為Mercutio並不畏懼死亡,他臨死之前還說著俏皮話,但簡單直譯過來,中國的讀者不能懂,就不能體現他的性格,須用一點本土化的語言……」

    沈先生笑得很誇張,看著珍卿直說「有趣有趣」,還把手臂高高揚起來鼓掌,然後眼裡含春地,用英語柔聲問珍卿叫啥名字。

    珍卿照實答了英文名Iris。

    就聽見沈先生用誇張的詠嘆調說:「O,Iris,what a beautiful name.Remind me of Juliet,the bright eyes.」

    他就開始背《羅密歐與朱麗葉》台詞,是第二幕中羅密歐讚美朱麗葉眼睛的詩:

    Two of the fairest stars in all the heaven……

    十一月份的運/動會上,有個小男生給她寫情書,也用得是這麼一首詩,質檢大會表演《羅密歐與朱麗葉》,台詞裡也有這首詩,珍卿早背得滾瓜爛熟。

    沈先生一邊吟誦這一段,一邊含情脈脈(油油膩膩)地睇珍卿,珍卿低下她的腦袋,默默數著自己的雞皮疙瘩。

    天上最閃兩顆星

    有事借走她眼睛

    瞳仁骨碌亮晶晶

    星變眼睛眼變星

    星輝難勝臉晶瑩

    眼如太陽放光明

    鳥兒吟唱夜嵐清

    手兒捧著臉兒嫩

    願做手套放肆親

    珍卿剛謄寫好譯文打油詩,施家和先生從她身邊走過。

    她忙擺好聽講姿勢,施先生嘩啦一下,把她寫打油詩的紙一下抽走。

    施先生幹這事越發爐火純青,珍卿無奈地看他拿著她的詩走遠。

    等叫學生們誦讀課文時,施先生看珍卿那打油詩,大約也被她油到了,在講台上笑得奇形怪狀的。

    沈瑞芳先生有真才實學,但此人念詩的樣子真的好油,所以珍卿以油攻油,把經典段落譯成打油詩。

    珍卿剛娛樂一下自己,正要吃中午飯的時候,沒想到杜太爺又出事了。

    電話里金媽告訴珍卿,杜太爺受刺激昏過去,珍卿顧不得吃飯,趕緊往家裡跑啊。

    她坐在車上,心裡是心上八下。

    自從老頭兒進了趟局子,跟從前整個變了一個人。

    從前,老頭兒就像一頭野驢,見天兒就願意在外面逛盪。

    從前叮囑他外頭不太平,不要天天出門,他說他又不是大姑娘,為啥天天給他圈在家裡,還找茬發脾氣。

    可現在整個顛倒過來,老頭兒有事不出門,沒事更加不出門。

    珍卿咂摸一個禮拜,才大略猜到他由野到家的心路歷程。

    老頭兒被巡捕房逮捕那天,他是一路是被拖拽出家的,為了不跟警察們走,他還在地上放片打滾兒,這左近的住戶大多看見了。

    之後還被鎖在警車上帶走,大概也被街上行人看個夠。還有在總巡捕房的狼狽遭遇。

    老頭兒這大半輩子,雖然是被人指點議論過來的,但決沒有這樣的「奇恥大辱」。

    老頭兒是臊得狠了,覺得沒法出門見人了。

    他不但臊得狠了,確實還被驚嚇到了。

    他一天到晚待在家裡頭,總有點心虛膽怯的,但凡聽到點大動靜——尤其聽見警車鳴笛,他驚怔好一陣才能緩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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