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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裴俊矚和米月認為,姚鈴兒和阮小檀搗這麼多鬼,叫人煩不勝煩又拿她們沒辦法。如今看見始作俑者反目,真是大快人心。
樂嫣和熊楚行,自然也會覺得快意,但她們的個性和教養,讓她們不會過分刻薄。
珍卿倒格外地沉默,她曉得被人攻擊出身,被人看得低人一等,是怎樣如鯁在喉的感覺,所以,她並不覺得多麼快意。但是叫她同情阮小檀,她還沒有那份聖母心。
阮小檀從此跌落凡塵,很多人明里暗裡拍手稱快。但阮小檀還未走到絕境,她畢竟有不少護花使者,學校里的男先生,有那憐香惜玉的,趁佳人落難正好獻殷勤呢。
三年級的沈瑞芳先生,出頭露臉地做了一回護花使者。他擋開欺負人的姚鈴兒,把阮小檀扶出去了。
姚鈴兒是個愚蠢之人,她只顧發泄自己的怨恨,卻不曉得作惡總有代價,加上從前積累的過錯,她又被學校記一次大過。再有一回就會被退學的。
姚、阮二人的反目成仇,一整天都是熱門話題。晚上下學的時候,阮小檀家的黃包車,被幾個青皮流氓圍著,阮小檀試圖衝過去趕快離開,卻被流氓攔住,動手動腳地調戲半天。
維持放學秩序的校役不敢管,若非有個外來的護花使者上前,阮小檀連從流氓圈子跑開的機會都沒有。
珍卿默默地坐上車,驚異誰這麼神通廣大。
上回新寧百貨呂家的事,阮小檀和姚鈴兒家,都是全身而退。這才多久的功夫,忽然他們都得罪流氓大亨,並且三兩日間就反目成仇?
這個局面正中她的下懷,她卻只是做好計劃,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呢?
回家路上遇到陸三哥,三哥問她怎麼心不在焉,珍卿把學校發生的事說了。
三哥不在乎阮、姚兩家如何,他只在意珍卿的感受:「你是叫她們欺負了嗎?」
珍卿趕緊搖頭:「她們那些小伎倆,還不至於把我如何,何況我還會告狀,師長們早厭惡姚鈴兒,她要是再犯個錯,就會被勒令退學的。」
陸三哥看她滿不在乎,想到她從不抱怨這些,忍不住心生憐愛,他摸摸她腦袋,攬著她向回走。
等回到家裡,他輕笑著問:「想不想知道,你同學為什麼倒霉?」
珍卿表示願聞其詳。
現在有個詞叫「流氓大亨」,他們一面被租界當局默許行事,而今又有應天韓領袖撐腰,在租界可謂呼風喚雨。
一個叫閻孝昌的青幫頭目,與姚鈴兒之父合開一家博山藥局。這個藥局最近被人舉報,他們私通社會黨人,給社會黨輸送違禁藥品。
當局一去偵查,果然發現有違禁藥物。他們私自生產嗎啡和□□,向國內各地走私販賣,也向「匪區」輸送其他違禁藥品。
據說舉報人就是阮小檀之父。阮小檀之父與姚鈴兒父親,原是關係密切的合作夥伴,之前因為口角相互銜怨,阮小檀的父親就暗暗舉報,把博山藥局的勾當抖露出來。
所以舉報人阮父,被姚家和閻孝昌都記恨上,阮家再人脈深廣,都會有一段日子不好過。
知道內幕不多的人,所知就是這個樣子,以為阮小檀之父是舉報人。
知道內幕更多的人,就曉得阮父跟生產違禁藥品的事本無關。是因阮父與姚父關係原本很好,姚父向阮父透露過藥局的事,有意叫他加入到其中來。後來鬧矛盾之後,阮父沒有替人保密,把藥局的事抖露給別人聽。
這個別人正是徽州某將軍之子盧小驢,巧合的是,盧小驢跟流氓大亨閻孝昌有仇,他轉頭就向當局舉報博山藥局,把閻孝昌和姚父都坑了。閻孝昌原以為,是姚父那邊走露的消息,所以一開始對姚鈴兒家很不客氣,後來曉得是阮小檀之父泄露消息,才有後續珍卿所見的這些事情。
補充一點,青幫頭目閻孝昌不但涉獵黃賭毒產業,並且近來強力進軍□□業。
就在今年秋天,為爭奪徽州彩票在海寧發行權,閻孝昌跟盧小驢爭鬥厲害,差點引起一場大規模械鬥。
陸浩雲見小妹聽得驚異,然後她緊緊攥著他的手,一臉憂切地看著他:「三哥——」但她囁嚅半天,低下頭說不出來話。
她似乎猜到什麼,只是不能宣之於口。他摸摸她的腦袋不言語。
珍卿默默哭起來,三哥用指肚給她揩眼淚,她說:「三哥,我以後做事,一定會三思而後行。你別太為我……」
他對她是不一樣的,他有時候覺得,他似乎什麼都願意為她做,毫無保留地去做——這樣的心性,多少像他的少年時候,不像現在連付出都要斤斤計較。
雨果講過,真愛的第一個徵兆,在男孩身上是膽怯,在女孩身上是大膽。
他覺得這句話,越來越能在他身上驗證。他心裡有很多懼怕,在別人看來也許可笑,卻切實地影響著他的決定。
若非怕她自作主張,把自己陷於危險境地,他所做的一切,壓根不會跟她提及。
他叫她知道一些事,也是想叫她警惕:這些名流世家背後,盤亘著不知多少利益與矛盾,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能應對的。
陸三哥寬容地笑笑,把她抱在懷裡說:「小妹,你答應三哥,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跟三哥講好不好?」
珍卿趴在他懷裡,默默地哭起來,瓮聲瓮氣地應一聲。她想她的兩輩子,都找不到這麼無條件對她好的人。她真是幸運之極,無以為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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