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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我原來以為,教給他們知識、道理,就能讓他們有機會翻身……

    「可他們轉眼去做搶劫犯,原是好人家的孩子,兩三年間,竟然淪落到這個地步……

    「我曉得他們搶劫了你,你家裡督促嚴懲,我恨不昨跪在你面前……

    「這樣兩難的絕境,叫我大徹大悟,原來是我太狹隘了,不是有的人命運多舛,也不是一片地方不好。

    「是我們整個的社會,早已經病入膏肓了……」

    原來不吭聲的珍卿,聽到這裡心提起來,說到社會病入膏肓,是不是要講政治變革。

    蘇見賢見她神情有異,若有所失地苦笑:

    「我不是,你放心吧。

    「六三之前,我接觸過他們的主義,當時不以為然:他們讓沒智識的無產者造反,跟封建農民揭竿而起,究竟有什麼區別呢?不外是將天下攪得更亂。

    「可是現在,我的想法變了。我倒希望我是。

    「我希望他們,真的是救世主。

    「珍卿,你說,救世主是不是已經降臨了?」

    珍卿神情一怔,驀然想起那句歌詞: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其實她自己的經歷,還有此間進步人士,都是贊同要自救自助。

    珍卿莫名看蘇見賢:「蘇大姐,這些話,你為什麼跟我講?」

    蘇大姐洗著那些碗盞,有的已經破了缺口,她告訴珍卿說:

    「我之所以學師範,是抱著強烈願望,希望傳授給一個兒童,以知識、技能、品德、思想,他會變成對個人、家庭、國家有益之人。

    「兒童少年變強,家庭才能變強,國家才能變強。

    「可我發現我錯了,我看到他們家破人亡,是病態的社會,為他們敲響喪鐘,我業餘的一切努力,也許都沒有意義。我有一種強烈的恐懼。

    「珍卿,你說教育真能救國嗎?」

    「一個底層的人,無論怎麼掙扎,希望都是渺茫的,他願意跟壓迫他的階級,決一死戰嗎?這是有可能的嗎?」

    珍卿篤定地跟她說:

    「蘇大姐,你不必如此自疑,如果教育沒有意義,那你我此時此刻,就該在繡樓繡嫁妝,等著一個未曾謀面的丈夫來娶,過著一眼看到頭的生活。

    「我相信底層人,只要受到引導和教育,她們也能漸漸抓住希望,你看很多工廠的工人,有了一份踏實的工作,他們不會輕易淪為乞丐和罪犯。

    「你一隻手不能救下所有人,可你自己盡一分力,別人就多一分希望……」

    作者有話說:

    這一段時間作自己不規律,身體狀態比較不好,尤其是失眠很困擾人。

    對不起大家,我覺得身體需要歇一歇,而且大腦也要清一下緩存。

    我看這個月能不能苟過去,不能苟不強求了,整個狀態奇差,要碼字的時候簡直想吐一吐

    第151章 華界的那些人們

    來華界玉河街道這天, 珍卿吃完飯沒立刻離開,她看著蘇大姐在廚房忙活。

    蘇大姐後來話就很少,她清洗碗碟用水極省。

    她每一道清洗過程, 舀的都不到木盆的三分之一。洗了碗的水先不倒掉,而是拿抹布各處抹擦一遍, 細緻緩慢地洗完鍋灶碗筷。

    本來有心幫忙的珍卿, 很自覺地縮回手腳;她若幫忙, 不但會浪費不少水, 可能還會打爛幾隻碗碟的。

    過一陣白梅過來說話, 她先說起女子師範的事。

    她說女師一位先生失蹤很久,近來又一位同學又失蹤了。

    見白梅似還欲展開說,蘇大姐把話題岔開, 講起她家裡的事。

    蘇大姐講過她家的事,白梅也講起她家的事。

    白梅此時神態多了悽然。她說不久前,她的小妹生孩子死了, 還不到二十歲——跟她們的母親一樣的命運。

    她小妹真的很命苦。

    當年她娘才懷上小妹, 就總夢見有個女鬼向她索命。娘日裡夜裡不能安生, 果然生下小妹她就死了。小妹才一下生,就被送給人家做童養媳, 十五歲就開始生孩子……

    從蘇大姐和白梅的敘述中, 珍卿能感受到底層民眾習以為常的,無處不在的痛苦和劫難, 還有能看清、能說出但無能為力的知識分子的痛苦和憤怒。

    蘇大姐取下藍布圍裙, 叫白梅去把房間收拾好, 若是待會下雨, 晚點在屋裡給孩子們上課。

    她回頭見珍卿望著房頂, 神情上似乎受到震動, 也許還動了惻隱之心,就對珍卿說:

    「珍卿,苦難是滿眼皆見的,我倒希望你在你的文字里,給讀者看到苦難里的希望……你不用太受白梅影響。現在是多事之秋,大家容易感傷……

    「我本不當請你來,可我要給你道一聲謝……那兩個孩子,你不但原宥,且行救贖之力,還給他們的娘治病,……我替他們,謝謝你,謝謝你的家人,把你培養得……這麼良善……」

    說著,蘇大姐的眼淚,抑制不住地滾落下來,驚顫的淚珠間,似還有滾動的熱氣。

    珍卿看她喉間聳動著,壓抑著不哭出聲,秀氣穩重的臉漲得通紅。

    想起剛才的談話,珍卿覺得,蘇大姐大約還有些別的痛苦,然而不便向她吐露吧。當然,她也不會去追問人家。

    白梅邀請珍卿看她們的教室,跟珍卿想像得一樣簡陋。

    這小院一眼望到邊,不但蘇家母女住,已經畢業的白梅近來也搬入,有時還容留無家可歸的小孩兒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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