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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他靜深地長呼長吸著,好一陣沒有說話。

    珍卿等他回話有點發急,下意識地坐正身子,結果頭磕到斜坡樣的屋頂。

    三哥嚴令她不許動,然後去把檯燈打開,拉著珍卿坐到桌前,揪著珍卿的脖子腦袋,湊在檯燈下頭仔細看,按一按問她疼不疼。

    珍卿被碰到的額頭處,感覺不怎麼疼,倒是三哥掐著她的頸和臉,使勁地往檯燈那裡湊,倒是把她下頦臉嘟,弄得稍微有一點疼。

    三哥意識到趕緊鬆開,他問她:

    「小妹你會撒嬌嗎?其實你嬌聲呼痛,心疼你的人自會放開。男女之間的交往,少不了有人要撒嬌,你的小說要寫得自然,該研究一下別人怎麼撒嬌。」

    珍卿回想當年,跟姑奶奶和李師娘撒嬌,把她們哄得心花眼笑,把她當成心肝寶貝一樣,不服氣地小嘚瑟說:「我可會了。」

    想想又覺得不能驕傲,至少□□姐那種硬撒嬌——就是別人不給一點好臉,還能硬生生撒嬌下去,這種技藝她還是不夠嫻熟。

    比如她要是在杜太爺面前,哼哼唧唧嬌嬌啻啻,讓杜太爺起一身雞皮疙瘩,那杜太爺會狂化揍人的。

    說起來她的家庭環境太特別,她現實中撒嬌的機會真不多。來到謝公館以後,她在二姐那撒過一點嬌。

    跟三哥關係雖然也好,但礙於性別和心裡的念頭,她總是在意自己的言行,怕自己給人留下自作多情的印象。

    三哥叫珍卿撒個嬌試試,珍卿此刻真是趕鴨子上架。

    就像父母帶孩出門做客。父母跟人家說孩子學武術,跟頭翻得特別好,叫孩子現場給大家翻一個,孩子既扭捏又緊張,要麼發脾氣不配合,要麼不情不願發揮差。

    珍卿看著三哥的眼,她醞釀了半天,都撒不出來這個嬌,最後只能抱著他胳膊,把腦袋抵在她胳膊肘里,哼哼唧唧地含糊說話:「三哥,你這樣太強人所難了。」

    陸三哥無聲一笑,這個不就已經是撒嬌了嘛。

    現在快十一點鐘了,陸三哥摸摸她腦袋,說時間太晚明天再聊。

    然後,他脫下他的拖鞋,靜悄悄地下樓去了。

    珍卿捂住自己的臉,老天爺,她現在腦子裡蹦出來的,竟然是李後主與小姨子偷情的詩: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剗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珍卿趕緊把門關上鎖好,然後把鞋子一拋飛,踮著腳尖一下撲到床上去。

    她狗刨式游泳一樣的,在床上翻了好一陣腿,把自己折騰累了,才翻過身來靜心思考。

    她從前懷疑過好多次,但直到今天這一刻,陸三哥這麼多似進還退的舉動,她才忽然有一絲篤定:陸三哥肯定喜歡她,不是止於兄妹間的喜歡。

    他剛才分明地告訴她,男女間的情意始於曖昧,可他今天的曖昧言行不少,還有十一點才下去的舉動,明明白白就是對她暗示什麼嘛!

    但珍卿又有點患得患失,三哥雖然看起來光風霽月,但會不會是個隱形海王呢?

    而且以三哥的性情,如果他真心喜歡她,為什麼一直沒挑明心意,也幾乎從沒有明確表達愛意?

    她在小說里寫男歡女愛,寫得特別歡實,可實情是,她壓根沒有談過戀愛,她上輩子連暗戀對象都沒有,呃,似乎也沒有追求者……

    唉呀,戀愛這件事真的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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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樓南邊的房屋裡頭,杜太爺還沒有睡著。

    他在房裡看什麼都覺得好新鮮,溜溜看了有三四圈,他坐著摸床上冰軟的褥子,嘀咕這啥玩意兒做的,軟坨坨冰涼涼的呢?

    杜太爺看床頭檯燈的光,覺得這檯燈就像個小太陽,這麼明晃晃地照著亮。

    他感到一種懵懂的幸福,唏噓地拉一下那燈繩兒,屋子裡變成一片黑暗了。

    過了半分鐘,只聽見這室內「格達」一聲,杜太爺床頭的燈又亮了,把室內照出一圈圈琥珀似的光暈。

    杜太爺張著嘴,仰頭看這平整的西洋屋子,這屋子裡的景象多奇幻,像小時候娘給他玩的萬花筒,還有年輕時看人拉的洋片……

    房中又響起了「格達」一聲,室內又變成一片黑暗;過半分鐘又「格達」一聲,那琥珀似的光圈又回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袁媽侍候杜太爺梳洗,早餐照例還是吃麵。

    杜太爺特意吩咐袁媽,做珍卿喜歡的雞湯麵。

    金媽和胖媽還做了生煎和水餃,還弄了四個熱碟、四個冷盤、四個醃菜。

    她們的手藝跟謝公館大廚比,自然還差著一些火候;此刻杜宅餐桌上的十二碟子,也比不上謝公館的宴會長桌一滿席。

    這小場面還是把杜太爺鎮著了,他暗驚早餐竟已這麼豐盛,但他還是表現得鎮定從容,一副我見過大世面的樣子。

    楊家二表伯倒也還好,他畢竟是走南闖北的生意人。

    金媽還熱絡地說:

    「太太的意思,本來要給太爺送個大廚,專門服侍太爺和五小姐。只是謝公館的大師傅,都是南方廚師,怕他們的手藝太爺用不慣。太太正尋摸做禹州菜的大廚,說叫太爺身在海寧,就跟在睢縣裡一樣自在呢。」

    杜太爺不大在意吃喝,但後兒媳婦的這份心,他聽著還是很受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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