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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她仔細把輪廓勾畫好,開始從暗的部分畫。
正畫著,朱書琴學姐走過來,給珍卿遞了一個白饅頭。
珍卿笑著接過饅頭放一邊——處理明暗層次用饅頭擦,珍卿還是從慕先生這兒學的。
果然應了她的那句話:只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啊。
處理明暗不能一蹴而就,這是反覆而細緻的工作,有時候必須要返回修改,而且有時候需要大改動。白饅頭就有了用武之地。
珍卿沉浸在自己的作畫中,朱學姐發的饅頭正要用上,忽然有人嚴厲地叱問:
「你告訴我哪一點最亮?」
珍卿抬頭看向聲源處。
慕先生不曉得啥時候來的,他站在一個男生面前嚴厲詰問,那男生正是梁先生告誡過的急性子。
那男生一改對梁先生的散漫,對慕先生的態度很恭敬,他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慕先生就一遍遍問他:「哪一點最亮?」
那急性子只好看著維納斯,瞪大眼睛仔細地觀察,過一會兒在畫板的圖上指一指。
慕先生肅著臉點點頭,又問他「哪個點最暗」,那急性子仔細地觀察一番,也終於指對了地方。
慕先生順勢給大家講點理論:
「同學們,我一再給你們強調,你們在畫石膏像的時候,只有一個點最亮,可以留出空白;也只有一個點最暗,可以畫成黑點,其他的部分都是中間色。
「受光面最暗的部分,不能比背光面的最亮部分更深;反之,背光面的最亮部分,不能比受光面的最亮部分更深……」
下午課程結束的時候,慕先生給布置了構圖作業,一個星期內畫一幅人物或風景構圖,開學之前把作業交上來。
珍卿從南邊回到謝公館,先趕緊沖了個涼。
胖媽特意上來告訴珍卿,她前晌去見羅蔓茹身邊那陳媽了。
陳媽把羅蔓茹回家後的事,一五一十都跟胖媽說了。
羅蔓確實中暑挺嚴重——或者還有點別的什麼病,總之回家後就哭鬧不休,對陳媽和她老伴又打又罵。
陳媽本是老實巴交的人,但胖媽手裡有那張債據,而這位太太又不受寵。
陳媽他們炸著膽子扯慌,一口咬定太太不是犯了癔症,就是去謝公館的路上中邪了……
那魏耀庭大熱天當了一天班,回來被這「瘋瘋癲癲」的老婆惹煩,將他打罵了一頓,就出去找新娶的小老婆了。
羅蔓茹和魏耀庭,對傭人都算不好的,陳媽兩口子已經背叛,以後,再說破真相對他們沒好處,這麼糊弄過去才是首選。
所以後患也許有,但沒有那麼大。
胖媽依照對他們的約定,當場把那張賠錢的債據撕碎了。
胖媽說完這事就出去,珍卿自學一會兒德語,吃過晚飯又讀一會兒德語,就叫胖媽把報紙送上來。
《新林報》第二版有篇文章,標題比較聳人聽聞:
正標題是:顏伯達將軍慰撫梁軍,歸途不幸染瘧身亡。
副標題是:梁南鐵路工人死瘧者五六萬,當地土民疑為亡魂作祟
這文章開頭簡述新聞事件,說顏伯達將軍受韓領袖差遣,前去頒布對梁軍雲志舟和余連韜二將軍的任命,並且慰勞不知幹過什麼好事的梁軍。
然後,顏將軍染上樑境風行的瘧疾,在歸途的火車上突然病發,沒一天就不治身亡。
這篇文章痛悼顏將軍之死,說他是公民黨的大元老,當年追隨先總統南征北戰,那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
可嘆顏將軍年老體衰,沒等火車開到大城市用奎寧救命,就因肝腎衰竭死在了火車上。
但接下來的內容就畫風一轉,從十幾年前梁南鐵路開工說起。
它說修築梁南鐵路的地段,地質條件和氣候環境都複雜,自古以來就是流放要犯的瘴瘧之地。
而承建這個鐵路的法國公司,壓根不把中國勞工當人看,工作強度大不說,生活環境也極艱苦。
修築梁南鐵路的頭一年,承建工程的法國公司,在淫雨暴熱的時節,還維持著龐大的施工隊伍。
當年的瘧疾大流行,造成近五千工人死亡……
梁南鐵路一共建了七年,據說死於梁南鐵路工程的勞工,至少有五六萬人。
然後這文章又畫風一轉,講了當地的一些傳說,營造了詭異的鬼故事氣氛。
珍卿覺得這篇文章特怪,前面講政治事件,後面講勞工血淚,最後卻以鬼故事落幕。
這文章好像是個良家婦女,遇到想逼良為娼的強人,她想做個堅貞不屈的烈女,卻又礙於強人的刀斧,不能真實地表達意願……
這梁南鐵路的修建,說起來是前清的事了。六七萬是一個屈辱而慘烈的數字啊。
如今的民國看似好了一些,但勞工的命還是不值錢的。
不過,這作者到底想說什麼呢?是想借顏將軍說軍政,還是想借勞工說國勢呢?
珍卿又把文章看一遍,發現它還真在講政治,只不過三言兩語極盡含蓄。
原來的梁州王被手下推翻,手下們又開始龍爭虎鬥,爭奪這梁州一地的實權,這不就把梁州弄得烏煙瘴氣嘛。
這中央政府的韓領袖就插手了嘛!
他把勝出的爭奪者封官賜爵,雲將軍為二十八軍軍長,余將軍為二十九軍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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