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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所以黃大光這兩天沒拉車, 他跟著珍卿, 相當於是聽差和保鏢。
葉知秋看向撐傘的黃大光,不贊同地說:「你行動都帶個聽差的,撐傘也叫人家代勞, 慕先生看見會不高興。」
珍卿接過黃大光的傘,黃大光退到兩人後面走,默默地瞪了葉知秋一眼。
葉小哥說先生會不高興, 但還是對珍卿頗艷羨地說:「你家裡贊同你學藝術, 你能理所當然享受家裡的資助, 你可真是個幸運兒!」
珍卿步子邁得不慢,驚訝地回頭:「葉師兄, 莫非你家裡不贊同?」
葉小哥抬手擋著陽光, 若有所失地說:
「我祖父和父親都說,藝術無益於救國興邦, 畢業了就業前途也渺茫, 一定要我學理工科。
「無論我怎麼不願, 他們就是不依我。我姑姑建議, 可以選建築學, 建築學就業前途好, 而且畫畫的機會也很多。」
珍卿不免低頭髮噱,說:「建築繪畫和美術繪畫,還是有區別的嘛。」
葉小哥無奈地聳肩,頗是慨然地說:
「所以呀,我原本報考應天大學的的建築系,報考表交了上去,第二天就要考試,我卻連夜跑到海寧來,報考藝大的美術系。
「我是遂了學美術的意願,家裡卻不給我交學費,他們就是為了逼我回去,當初,我差點要露宿街頭……」
葉小哥一點不見外地,把手搭到珍卿肩膀上。
黃大光正打算把他撥拉開,珍卿自己把葉小哥撥開了,她問:
「那是誰資助的你呢?」
葉小哥說是慕先生資助他。
慕先生的很多私事,都叫葉小哥幫著跑腿;慕先生還常給他找別的事做,叫他替校刊或牆報畫漫畫,或者有宣傳畫也叫他畫——多少都能得些報酬,日子勉強還過得去。
所以葉小哥對慕先生,幾乎是侍奉父親一樣,公事私事都幫他的忙。
珍卿「嗯」著點頭,這是意料中的答案。
慕先生賣畫掙錢不老少,個人生活卻極艱苦樸素。
他有時候磨墨臨寫碑帖,沒有用完的墨水,非要塗鴉一幅水墨小畫,或者寫個字幅斗方啥的。
他中午管學生吃飯,燒餅青菜就對付過去。
珍卿真不愛跟慕先生吃飯,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不好就不強求了,她有時候甚至是吃不飽。
慕先生這麼死摳兒,也許就是因為資助了不少學生朋友吧。
到了中國藝術大學,葉小哥帶著珍卿,直奔藝術系的素描大教室「敏學堂」。
珍卿和葉小哥站在敏學堂門口,葉小哥恭敬叫了聲「梁先生」。
梁先生暫停講課,問葉小哥來幹啥的。
葉小哥點了一下珍卿,說是慕先生吩咐的,叫珍卿交錢加入暑期班,跟低年級學生一起作基礎性的訓練。
這位代慕先生負責的梁先生,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先生。
她體態微豐、個頭不稿,還戴著一副近視遠鏡,神情靜穆淡然,不太像美術系的先生,倒像個尋常的家庭婦女。
梁先生態度和藹斯文,說起話不緊不慢地,跟助教朱書琴吩咐一聲。
這朱學姐叫了兩個男生,給珍卿搬畫架和凳子進來。
梁先生退到講台一邊,叫珍卿自我介紹。
珍卿看教室中稀稀拉拉,不到十個學生,不由愣了一下下。
果然家長覺得學美術沒前途,報考美術系的人也許不多,這暑期進修班的學生好少哦。
珍卿一派自然地微笑,介紹自己的名字和年紀,說自己還在念高中,是暑假來補習美術的。
教室里先靜默一陣,然後就響起熱烈的掌聲,有個男生拍著手笑,扭頭跟一個小男生說:
「黃堯,現在有小師妹進來,你就不是最小的了。」
朱師姐安排人搬來用具,珍卿就坐在靠南的地方,跟那位姓黃的小師兄是近鄰。
黃小師兄幫她擺畫架,珍卿連道了兩聲謝,黃小師兄唰地臉紅,他的眼睫毛動個不完,像是受了驚要振翅起飛……
這時代易害羞的男生不少,這黃小師兄羞答答的,讓珍卿想家鄉一位潘同學。
這個素描教室挺大的:教室里有七尊大石膏像,多是西洋的神仙或人物,比如維納斯、阿波羅、奴隸等,而且這些石膏像多與真人等大。
珍卿在教會中學上學,美術課當然也有石膏像,但了不得是維納斯的半身像,還從沒見過這麼多等身像。
接著就是繼續上課了。
梁先生在前兩節課,講了不少繪畫的技術理論,但珍卿都錯過了。
她現在繼續給大家講明暗和比例。
她說觀察明暗和比例時,你的兩隻腳務必要勤快,必須要前前後後地審視,近處看局部,遠處看整體,把觀察的印象與實物對比……
梁先生講完以後,大家就開始自己琢磨了。
今天是畫維納斯的等身像,梁先生一再強調,動筆之前大家多觀察,但有的人還是只看片刻,就馬上開始動筆了。
梁先生站在那個急性子身邊,和聲細氣地跟他強調,務必要觀察好了再作畫,那學生直說他觀察好了。
梁先生脾氣溫和,雖然態度不大讚同,也沒有強叫學生就範。
珍卿觀察石膏像約十分鐘,一邊開始用小刀修炭筆,一邊繼續觀察著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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