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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吳嬌嬌背著小手,興致勃勃地在叔叔房裡觀光。
她觀光完了,見二哥擺起架勢要讀報,她就非常貼心地坐過去,打算做一個熱心聽眾。
仲禮沖二叔、小姑嚷一聲,說他要開始讀報了,叫他們認真一點聽,聽完要給點家長意見的。
三哥和珍卿笑著答應,元禮就正襟危坐的,就著天光開始念報紙:
「我們創造這個刊物,一定要開宗明義地,問明白幾個問題:
「女性是什麼?女性對社會是什麼?女性對家庭是什麼?女性對歷史是什麼?女性對未來是什麼?女性對自己又是什麼?
「因為女性有子宮和□□——」
這時仲禮中斷朗讀,提問:「小姑,什麼是子宮和□□?」
珍卿也站在窗邊看外面,心不在焉地回答仲禮:
「子宮,就是你沒有出生前,在你媽肚子裡待的地方;□□就是你吃奶的地方。」
陸三哥下意識回頭看,見嬌嬌疑惑地看小姑胸口,不由無聲地哂笑了一下。
十一歲的仲禮似解未解地點頭,然後繼續念《新女性報》的開刊詞:
「……那麼,女性就必須是妻子和母親。
「若一個適齡的女子,既非別人的妻子,也非別人的母親,那她似乎就該受別人的冷眼,甚至是受無端的侮辱踐踏。
「在這樣冷漠的規則下,出家的女性就像隱形人,別人似乎是看不見她的。
「而寡婦和娼妓,又似乎是隱晦可厭的符號,人們一看見就覺得不潔……」
在謝公館大門廳的地方,幾個男女在模糊地移動著。
秦管家、封管家,還有車夫阿洋、女傭王嫂,正拉扯著兩個年輕男女,正要往主樓的方向過來。
雨勢大得似銀河傾斜,碩大的雨點像銀亮的冰雹,砸得雨地里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披頭散髮的□□姐,顧不得被淋成落湯雞。
她拿著手裡的紅木盒子,狠狠砸向那個男客人。但那男客人撿起盒子,抱在懷裡跟走上來。
他們幾個人走過涼亭了,透過海濤似的雨注聲,似聽見□□姐聲嘶力竭地喊:
「你給我滾,你給我滾,你我此生再不必見……你給我滾……」
被雨淋得透心涼的男客人,急切地抓住她的胳膊,迫切地向她辯白:
「音兒,我們被她騙得好慘,好慘……音兒,我知道我傷你至深,但這決不是我的本意……
「我在她身邊的每一刻,無不在想你的苦境,我是恨不得去死的,可是我想著娶了她,就是贖了你我的罪,報了她的恩情。
「哪怕我娶了她再自裁,她做了我家的寡婦,由我的家人照顧她的餘生也好……
「你遭到莫大的痛苦,痛苦到死去活來的心境,我全然感同身受,我每回想到你的痛苦,身心如受凌遲一般……」
□□姐狠狠甩開他,尖聲嘶吼:「那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你怎麼還出現在我面前!……」
她把紅木盒奪過來狠砸向他,把那胡先生頭都砸破,秦管家趕緊把盒子奪下來。
□□姐晃蕩著站在雨里,赤著的腳踩著泥水,仰頭放肆地悲笑著:
「你差點毀了我,你差點毀了我,你跟那個賤人,差點把我毀了……
「我是謝公館的小姐啊,我是謝公館的小姐啊!……可是你跟那個千人/騎的賤人,把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連捱家討吃的叫花子,連暗門子的臭婊子……任何人……任何人都能指著報紙,詛咒我,糟蹋我,說我該是遊街示眾的賤人……
「哈哈哈,我是謝公館的小姐啊,不過一夜之間,僅僅一夜間,你們把我變得賤人還不如……」
說著,□□姐打開那紅木盒,把那裡面的一封封信,通通拿出來撕個粉粉碎,然後都揚到晶色的雨簾中。
然而沉重的雨水壓著紙屑,它們想飛也飛不起來。
那胡先生滿頭滿臉的血,見□□姐撕掉那麼多信,他撲到泥漿地里想撿拾起來,不過徒勞地把紙屑揉得更髒。
他狠狠地捶打自己胸膛的,痛徹心扉地仰天嚎啕:
「我以為她柔弱無助,我以為我酒後無德……卻是她精心設下的騙局……音兒,我不求你現在原諒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給你當牛做馬也好……」
說著,他在雨地里跪著爬向她,他抱住她小腿痛苦嚎啕,還念起一些倒牙的詩句,說什麼你是幽麗的一叢花,我是圍護著你的籬笆……
珍卿忍不住扭回頭髮笑,陸三哥也看著她發笑,問她:「你若是給人寫情詩,必定比他寫得好。」
嬌嬌拿手指噓他們,指指正認真讀報的仲禮,仲禮還在讀珍卿寫的開刊詞:
「……一個女孩子來到世上,她必定先成為別人的女兒,之後才繼續有別的角色。
「她做別人的女兒,是否接收到家人理智的愛與感性的愛,就決定了她能否把理智的愛和感性的愛,恰當地傳遞給以後的家人和朋友。
「她做別人的女兒,是否接受了適當的教育,就決定了她是否能成為理性智慧的妻子和母親。
「她做別人的女兒,是否擁有了合理的經濟權力,就決定了她是否能在夫家擁有應當的地位和尊嚴。
「事實上是,很多人作為別人的女兒,沒有收到充足適當的愛,沒有受到充分適當的教育,沒有獲得合理的經濟權力,卻依然做了別人的妻子和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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