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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胡先生也莫名其妙,他說錢表姐捨身救家姐,如此終身就算毀了……搶著要對錢表姐負責任,天曉得這是怎麼回事……」

    荀學姐表情漸漸凝重,珍卿趕緊晃荀學姐,說:

    「唉呀,好學姐,我替家姐澄清一二,但你萬不要跟人亂說,更不要為我輕舉妄動,在報刊上為我們家說話。

    「……我們家為報錢表姐的恩,新郎也讓給了錢表姐,嫁妝和房子也給她包辦,生恐落個忘恩負義的名聲,現在可不能節外生枝,現在一切事都努力避嫌……」

    荀學姐狐疑地問:「不覺得事有蹊蹺嗎?我看胡先生的行事,就比荒誕劇還荒誕,若說沒有隱情我便不信。」

    珍卿蔫兒頭耷腦地說:

    「誰還是傻子不成,但輿論現在對我們家不利,錢家母女又會尋死覓活,我們一家都在焦點位置,哪還敢輕舉妄動呢?

    「我母親也如此交代,所以,只好束手隱忍罷了……」

    荀學姐唏噓地附和兩句,珍卿又交代她不要泄露她的話。

    珍卿回到謝公館的時候,還有些學生在館外示威,正在被警員往外驅趕,有人看珍卿要進謝公館,還問她是不是陸惜音……

    金媽告訴珍卿,她走後一位慕先生打電話,叫她今天或明天,帶她畫的《天路》去找她。

    珍卿表示知道了,下午給《新女性報》寫開刊詞,打算明天帶畫去拜見慕先生。

    第二天到中古文藝書館,慕先生一對一督她改畫。

    他不但在一旁輸出經驗和理論,有時候看珍卿畫得不好,還叫珍卿閃到一邊,他親自上手改珍卿的《天路》。

    改到中午不叫她出去吃飯,叫聽差的買點燒餅紅薯,叫她跟他一塊就著開水,隨便把午餐糊弄過去。

    吃完飯也不叫休息,又鞭策珍卿繼續改她的畫。

    慕先生站在她背後念叨:「你看你這裡少了一個tone。畫畫不等於日常吃飯,日子窘迫時飯倒可隨便吃吃,但你使用顏料一定不能露『窮相』,每個地方的顏料都務必要給夠……你色感不足的問題確實改了,但是改得還不夠充足。你現在一定要聽老師的,動起筆來大膽一些……」

    珍卿依言再大膽一些,慕先生就欣然地誇讚:「這就對了,你現在再看效果,是不是醒目提神很多?……」

    一直改到下午五點鐘,慕先生覺得改得可以了,一改嚴恪肅穆的教師面孔,變成儒雅和善的神態,跟珍卿商量:

    「你這畫名取得怪,我看也不大切題,你要不要改一改呢?」

    珍卿恭順地請他指點,慕先生沉吟一番,拿起毛筆寫了四字——「寂寂興亡」。

    珍卿覺得主題明確不少,確實比她隨興起的「天路」好。

    她覺得叫什麼名都行,她現在特想離開慕先生。

    中午就開水吃的燒餅、紅薯,感覺現在還在肚裡翻騰呢!真是的,慕先生明明掙不少錢,怎麼這麼會裝窮叫窮,也不說給她吃頓好飯。

    珍卿正在心裡吐槽,忽聽慕先生問她:「你家裡目下還好嗎?」

    珍卿感覺她的師長朋友,對她的關心比較多,她心裡還是很熨帖的。但照例不好在外頭瞎說,就簡略回答了一句:

    「並沒有多大的不好。」

    慕先生重重拍珍卿一下,珍卿被拍得一個趔趄,驚訝道:「先生,你手勁咋這麼大呢?」

    慕先生眼見身體大愈了,這麼大的手勁差點把她拍翻嘍!

    慕先生肅然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點笑,說:「我從小常干體力活,難免手勁兒大些。」

    慕先生沒空送珍卿出來,他還有別的學生要指導呢。

    珍卿出了中古文藝書館。見黃大光挨在路邊看熱鬧。

    還有不少路人和清潔工,也都站路邊神往地看著。還有記者抱著相機咔咔地拍照。

    珍卿也站住看那街中景象,就見那一個個好壯勞力,拉著裝得沉重的榻車,一輛輛慢悠悠地走過去。

    前車榻車裝著紅木家具,還有氣派的雲母石雕花器具,後面就是許多精緻的紅箱寶盒……

    那穿著黃馬甲的清潔工,眼裡是生動的艷羨光芒,他那凝固住的神往表情,讓珍卿忍不住拿出速寫本,畫了他的一個臉部特寫……

    珍卿新鮮過後問黃大光:「誰家在搬嫁妝呢?」

    黃大光神情有點古怪,囁嚅一下跟珍卿說:「五小姐,咱們回家吧。」

    珍卿收起速寫本,忽聽有個胖紳士說:

    「要說這謝公館的女當家,也真是用足了誠意誠心,她閨女害了救命恩人,她就送房子貼嫁妝,叫恩人風風光光地出嫁……」

    有人撇著嘴不以為然:「都說為富不仁,無商不奸,你怎麼不說她家的小姐還要搶人家漢子,這謝公館的千金太刁毒……」

    路人在那鬧哄哄地議論,說好說歹的都有,但顛倒是非的車軲轆話,聽起來尤其刺耳扎心……

    黃大光見珍卿面色不虞,躬著身小心地催促:「五小姐,咱們回去吧……」

    珍卿回到謝公館的時候,天邊橘色的雲霞漫天。

    又暖又髒的橘黃色,看在眼裡竟讓人感到憂鬱。這可真是感時花濺淚了。

    錢明珠和錢姑媽這兩人,真的是太賤太賤了。珍卿對這個家有了歸屬感,而現在啥也不能做,她簡直快要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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