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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一溜問候了眾人,說了「古先生稀客」「孫叔叔久違」,還有兩個不認得的中老年男性。
孫離教授把著手,給珍卿介紹著:
「這位是《寧報》總編輯,肖如山先生,他是你爸爸跟我的東主,珍卿你務必恭敬一些,叫他對我們好一些,哈哈……」
《寧報》肖先生也哈哈樂了兩下。
此人長袍馬褂配著皮鞋懷表,一派儒雅士紳的風度,笑著跟珍卿說:
「玩笑玩笑,豈敢豈敢,對你們這些大教授,我才是跑前跑後的長工,何敢稱一聲東主啊?」
珍卿禮貌地鞠躬,客氣地問一聲:「肖先生好。」
不及與肖先生多言,孫教授又牽著珍卿,讓她面對另一位先生,以很鄭重的語調說:
「那位狡猾的東主,可以不與他多言,可是鄭余周老先生,若不結識一番,可謂是平生大憾。」
被調侃的肖先生不以為忤,還跟杜教授有說有笑。
孫教授有點人來瘋,一到人多的地方,老實人也不老實了。
孫教授繼續對珍卿介紹,說:
「鄭先生是平京大學校長,他可是難得現世的人瑞。
「他中過前清的進士,做過前清的官員,還在前清辦過新學,卻又加入過革命黨,造過滿清主子的反。
「他在舊軍閥的政府,做過教育司的小頭頭。
「如今既是國立平京大學校長,還是中華研究院的總辦理,又是應天監察院的理事。
「珍卿啊,高氏詩云,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鄭余周先生,就是天下皆識的學界知己,他可是很欣賞你的,說不好來日也是你的知己呢……」
珍卿恭敬地鞠一躬,對著大佬老實問好。
雖然她是年輕的晚輩後學,可現在卻成了場中焦點,大家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她身上。
這種感覺很不真實,就像前陣子寫《我啟明的先生們》,被捧到輿論漩渦的中心,「卜語子」成了一種炙手可熱的符號。
珍卿那時候雖沒有掉馬甲,有時也會大腦發熱,也有如在夢中之感。
內客廳此刻的情景,還讓她想起上輩子的一幕場景。
上輩子她被姑姑收養,雖然很努力地學習,平常成績也還不錯,但在中考高考的褃節兒上,總遇到這樣那樣的事,她發揮得都算不上好。
中考的時候,鄰居家的小哥,考了全市第三名。
那好多名牌高中的校領導,一趟趟地開著小汽車,拜訪這個小哥哥家裡,小哥哥初中的校長、老師,都一塊陪同著。
那個眾星捧月的陣勢,珍卿上輩子有好多回,在夢裡都套在自己身上過,下意識羨慕了好久。
不過多活了一輩子,她已經開悟了:這種虛虛熱鬧,能少來就少來,能得點實在東西——比如鈔票,才是比較靠譜的。
沒想到時移世易,也輪到她被眾星捧月了,這感覺有點像嫦娥吃了不死藥,有點渾身想發飄的意思。
就見這鄭余周先生,和顏悅色地看著珍卿,自我解嘲地說:
「這些都是老皇曆了,遐仁(指孫離教授)一再提起,倒叫我想起來,與老朋友打口舌戰的時候,有人特意指我為『三姓家奴』,說我鄭某人,必如呂奉先一樣,沒有一個好下場啊……」
說得大家一齊鬨笑,杜教授就說:「鴉鳴蟬噪之聲,說起來只博我輩一笑。老師,您請坐——」
杜教授難得有眼力見兒,對客人極盡殷勤恭敬。可見這位鄭老先生,杜教授是發自內心崇敬的。
最先來的韓師兄,也有禮地自報家名,還跟後面來的客人,都一一打了招呼。
韓師兄恭敬地跟鄭老先生說,他十多年以前,在舊京念美專時,聆聽過鄭校長的多次演講,聽了不少有關社會革命和青年自治的教誨。
鄭余周校長桃李滿天下,巧遇一個外門弟子,倒也不太驚詫,順勢問起韓師兄的現況。
韓師兄頗覺慚愧,說以前的激情熱血,現在全都冷卻下來。
他如今在家鄉粵州,營理著一個審美店子,專賣些暢銷畫報、畫冊、月份牌等。
不過近一兩年來,他和友人入了一個春暉畫社。
社友在一起活動時,專做些宣傳愛國主義、引導社會風尚的畫作。
畫作中推選出來的優秀作品,也都會放在店子裡賣,勉強算做了點積極的事。
陸三哥也是一時人物,這些教育、出版界的人,倒是對他有個臉熟的,介紹一下大家都就坐了。
珍卿沒有貿然說話,陸三哥也沒急著講話,其他人熱鬧地說著話,兩個人抱著茶杯喝茶,一邊聽他們分撥說話。
秦管家他們弄了冰盆,還拿了兩隻電風扇,三哥小聲交代秦管家,電扇都對著客人吹,不要對著他們這邊。又交代胖媽上樓,給五小姐拿兩件紗衫來。
胖媽趕忙去了。
這一會兒韓師兄說完話,陸三哥突然笑著插一句:「韓先生同我們小五,系出同門,是今天才相認的師兄妹呢。」
杜教授先驚詫起來,問韓師兄道:「閣下也是李先生高足?」
韓師兄連說慚愧,他當時叨父輩之光,忝列李先生的門牆,從前學的東西,這些年倒荒疏了,遠不及小師妹學問精深。
大家就問起李師父的根底,杜教授管鄭先生叫「老師」,老師問話他自然想合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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