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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她將要沉入黑甜夢鄉時, 隱約聽到稀里嘩啦的聲音,好像有人在連續地砸東西, 還有人在不停地啼哭。
第二天早上起來, 謝公館已然風平浪靜, 除了吳大嫂和吳元禮, 吃早餐的人還挺齊全的。
晚上下學回來的路上, 珍卿無意間看到,□□姐坐阿洋的車,拐進東面的六福里弄去了。
珍卿看著那條巷子, 直到車子走到很遠,她才收回自己的腦殼。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錢姑母和錢明珠母女倆, 一個禮拜前就搬到了這個裡弄。
這孤兒寡母舉目無親, 租房子和請傭人的事, 都是謝董事長一手操辦的。為了方便照顧這母女倆,連給她們租的房子, 距離謝公館都不到兩英里。
謝董事長也未必喜歡這二人, 但她這種人行事有講究,必定會把弱勢群體照顧好, 讓別有用心之輩挑不出大毛病。
但□□姐跑進六福里弄, 總不見得她也在此租房吧。
但願□□姐沒那麼傻, 特意跑過去找錢家母女玩耍。
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 是珍卿從不與外人說的處世心得。
錢家母女享慣了安逸, 又習慣了不事生產, 可憐歸可憐,在珍卿眼裡卻是兩堵危牆。
君子有不立危牆的覺悟,珍卿不會去沾惹她們。可□□姐腦子明顯不夠用,這事兒真是不好說。
走到路口上坡的時候,前面有一輛轎車被堵住,有一個形容潦倒的男子,拿著棗木棍在車前敲打,扯著嗓子厲聲叫嚷:
「陸浩雲,我曉得你謀害我,哈哈,你想給袁某報仇……」
黃大光沉穩有經驗,見三少爺車被阻住了,他事不關己地跑過去,想的是回去搬救兵的主意。
黃包車才跑上這個緩坡,珍卿趕緊從車下跳下,叫黃大光快跑回去叫人,並且打電話叫警察過來。
珍卿也有自知之明,見那人就是拿棍子擋住車,不能拿車裡的人如何。而且這人像是神智不清,情緒看來也不穩定,珍卿不會貿然跑上去的。
那人說話一聲高一聲低,珍卿蹲在拐角大石頭後面,壓根聽不清他講什麼。
她只好走得稍微近一些,躲在一棵行道樹後面觀望,見那個人身形趔趄搖盪著,一會兒死盯著車裡頭,像個失心瘋一樣,笑得很怪誕森然,一會兒矯首仰視,衝著圍觀者桀桀地笑,拿著棍子指指戳戳地說:
「陸浩雲,你好深的心計,好毒的手段,好毒的手段……愛蓮娜是你介紹給我的,你好深的心計,從你介紹她給我,你就算到了今天……愛蓮娜是一頭母狼,狼哪有不吃肉的,狼哪有不喝血的?……」
珍卿剛聽出一點名堂,忽然背後有人抱住她,珍卿回頭一看是金媽。
金媽扯著珍卿向家裡走,一聲聲叮囑珍卿「不是什麼熱鬧都能看」。
珍卿見家裡的男聽差過去,扯著那個人推到路邊,三哥的車立刻開上來了。
上坡以後車子停了一下,三哥把珍卿拉上車,她同他一道坐在后座上,就猛聽那摔在路邊的人,站在路邊歇斯底里地叫:
「陸浩雲,你送我入十八層地獄……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你也等著下地獄吧,還有你心愛的小妹妹!哈哈哈……」
陸浩雲忽地抱住珍卿,把珍卿的腦袋按在胸前,等到了謝公館下車,三哥護著珍卿一路回房。
三哥帶珍卿去洗了手,回來給珍卿倒杯水喝,珍卿被剛才的架勢驚到,有點心神不寧,問:「那個人,是大興廠的范靜庵嗎?」
陸浩雲高速運轉的心思,分出一縷來和她說話:「你看出來了?」
珍卿按按亂跳的心臟:「范靜庵究竟怎麼了?」
陸浩雲眼中醞釀著黑暴,他撫著珍卿的後脊樑,聲音出奇的鎮靜:「你什麼都不用怕,什麼也不用想,明天一覺醒來,一切都風平浪靜了。」
珍卿聽他這麼一說,心裡反倒更不安定,她扯著三哥的袖子:
「范靜庵到底怎麼了?他為什麼視你為仇?」
陸浩雲也不欲瞞她,簡單地跟她說明一番。
原來,三哥本有意在花山開發旅遊業,結果被消息靈通的范靜庵截了胡。
也許是對三哥眼光的盲目信任,范靜庵把他的大興廠抵押給銀行,借了近十萬塊錢興建花山別墅。
但是從六月末開始,到花山的遊客總出事故,先是一家四口上花山遊玩,一大窩馬峰蜇死兩個人。
范靜庵和老婆愛蓮娜,趕緊做危機公關,又在花山治毒蟲毒蛇,勉強把事情壓制下來,花山的別墅項目得以繼續。
但是好景不長,有個外國人帶人到花山玩,住在半成品的別墅裡頭,他和未婚妻半夜被毒蛇咬死……
壞就壞在,這個死於蛇毒的老外,是租界工董局某董事的私生子。工董局的人一旦插手,不但花山別墅項目擱淺,范靜庵還要付大量的民事賠款。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原來跟范靜庵如膠似漆的愛蓮娜,見情勢大不利,趕緊找律師跟范某談離婚。
范靜庵現在不但傾家蕩產,而且還會負債纍纍。
三哥還告訴珍卿,給范靜庵提供貸款的銀行,是華界軍警聯合開辦的銀行。現在的軍警比流氓手還黑,范靜庵不但欠一屁股債,一個不好連命都會沒有的。
珍卿看三哥風輕雲淡,特想問他,他是怎麼一步步引范某人入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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