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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你把髒水潑到我身上,我未必就被你潑髒了,你若想找人評理,我自然會奉陪。你在省城做事,結交的那些女流,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那劉先生惱羞成怒:
「你自己不知羞恥,反倒來血口噴人!——」
「珍卿,珍卿,快醒醒,下課了,先生都走了。」
珍卿懵懵噔噔醒來,迷糊了好一會兒,還有一種時空錯亂之感。
她發現自己趴著睡覺,眼前的縫紉操作台上,有一件沒縫好的青布單褲。
這時候,她的記憶才開始漸漸回籠。
原來她做了個睢縣的夢,她在縫紉課上睡著了。
珍卿還有點迷糊:「先生呢?」
裴俊矚直拍珍卿的臉,納悶道:「你最近怎麼這麼愛犯困?你晚都幹什麼了?」
珍卿□□著揉一把臉,她最近擠著時間,瘋狂地畫明信片來著。
她發現教室都空了,很納悶地問:「我課堂作業還沒給先生檢查呢?先生怎麼走了?」
米月在一邊笑得不行:「先生看你睡那麼香,她叫都懶得叫你,說叫你今天把單褲做好,明天一早交她檢查就行。」
珍卿臉上還有線壓出的印子,聽言頗感動地說一句:「肖先生人真好!」
她的同窗們看她那呆樣,在一旁樂得前仰後合的。
珍卿看半成品的青布單褲,發愁地重重一嘆。
她們上半個月的縫紉課,學的是裁剪夏天穿的單褲,到後半個月就是學縫合褲子。
剛才上課,她剛縫完一條褲腿,肖先生過來看見了,說她緣邊的針腳太開太大,叫她拆了重新緣一遍,她拆著線不覺間睡著了。
樂嫣然很同情地說:「你手腳這麼慢,恐怕要做到半夜,要不我幫你做吧!」
有個叫彭娟的女生,在一邊冷笑著說:「你們公然幫她作弊,難道是為她好?」彭同學又哼一聲,就扭頭出去了。
大家沒太在意這彭娟,七嘴八舌地給珍卿出主意,她們去置物間取東西,準備回家了。
夕陽中的培英校園,籠罩在晚風和斜照中,有一種喧擾的莊穆之感。
住讀生抱著書籍包袋,三五成群地往宿舍走;走讀生呼朋引伴地,說笑著向校門外面走。
還有林蔭道旁的長椅上,有學生圍著先生說話。
在少女們造出的熱鬧中,在神聖的師生教學中,珍卿無意識地走著路,心裡總有一種不安感。
剛才夢裡的情景,是真事基礎上的演繹,她聽人說過梅先生的事。
梅先生的丈夫並不好,他自己跟別人的女人勾搭,既想占名又想占利,但梅先生不是軟包子,即便是離婚了,也沒讓他占到多少便宜。
確實許久沒梅先生的音訊了。
距離她給睢縣發電報,已經過去三天,盧教務長沒給她回電。
他的明堂侄子,說會幫忙打聽啟明情況,但情況一直沒打聽來,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回到謝公館以後,珍卿收到兩封快信,正是永陵市的明堂侄子寄來的。
珍卿趕緊回房間看信,翻著一張張信紙,她不覺間身心俱震,眼中漸漸泛起淚花。
事情並非如苗小惠所言,但實情卻比她說的嚴重,不是梁士茵校長瘸了,而是張庶務長瘸了。
永陵市駐進一個羅旅長,且把他的一個親戚,安插到睢縣做警察局長。
那警察局長仗著羅旅長,在睢縣各種橫徵暴斂。
本就經費緊張的啟明學校,漸漸地難以為繼。
梁校長和張庶務長,每日裡東奔西走,他們去求教育廳,去求市縣的富豪,甚至去求鄉下的土財主,十幾二十的捐贈,都會讓他們如獲至寶,解一解燃眉之急。
結果,梁士茵校長和張庶務長,先後出了不好的變故……
珍卿特意打聽的梅先生,因要侍奉生病的雙親,她一直在慈谿老家,說在老家辦了個小學,教著二十來個學生。
珍卿收好兩封信。
她開著盥洗台的水龍頭,狠狠地搓了一陣臉,抬頭看鏡子裡的自己,眼周還是被哭紅了,倉皇的水珠在臉上滾動。
她被淚水浥濕的眼裡,沉痛後面有一點堅毅感。
她在心裡想著:最低限度,她要給啟明學校弄點錢。
珍卿按著盥洗台,閉上眼沉澱一下思緒,然後跑出衛生間,在她的書桌前面坐好。
她按按左邊的額角,看著窗外寧靜的暮色,草蟲自由的唧唧之聲,還有煙火氣的人語聲,讓她心情平靜一些了。
她打算先敘事再賣慘,再發一點振聾發聵的議論,文章發到報刊上爭取輿論同情,看能不能募捐到一點錢。
她從啟明的入學考試講起:
我從小受的家庭教育,私塾教育對我影響很小,入新式學堂是在十三歲。
……
在我的那間考室里,很多爛漫的女孩子,並無肅然靜坐的自覺。
但先生宣講考場規矩後,識時務者大多乖覺坐好。
一個富家女卻滿場遊走,追逐她掉在地上的彩玻璃球。……
盧教務長鐵面無情,讓校工請那富家女出考室,她叫囂她父祖是省京高官,揚言叫啟明學校立刻關張。……
考試結束後半個月,縣城裡一直傳說,啟明學校未開張就要關張,但我還是等到了入學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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