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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施祥生,有人那麼愛惜自己,偏偏命運不濟,一招不慎說死就死了。
「可你吞食了生鴉片,天意,命運,卻給你一線生機,你想一想這是為什麼?
「中國女人九成八,都是大字不識的,你命運再悲慘,卻有讀書識字的機會。
「那麼多出身卑微的女人,幹著最勞累繁重的活計,還吃不飽一頓飯,可是她們就是要活,死神根本降伏不了他們。
「可你不過婚事不順,卻來尋死覓活的,你不及她們多矣,你這樣軟弱,可謂不配自命為讀書人……」
施祥生神情怔怔地,垂淚說道:「我擺脫不了他們,什麼事都不由自主,我就是活下來,於人於己何益呢?……我是註定活不成了」
可是珍卿看得出來,她這一會兒說話也連貫了;她的眼神,不完全是死氣沉沉的了。
珍卿覺得自己的到來,大概是她新的「社會支持」吧。
緊接著,珍卿不厭其煩地,給施祥生講她所知的悲慘故事——都是關於睢縣女人的。
不知不覺之間,施祥生聽故事聽住了,聽著聽著忽然腹作雷鳴。
施姐姐卻大喜過望地問:「小生,你好些天沒吃東西了,我去給你拿點吃的來。」
忽然房門從外面打開,杜教授帶著一個外國醫生進來,那外國醫生很溫和地對施祥生說:
「你肚子餓,說明心緒放開了點,這是好消息。
「你現在脾胃太弱,不宜大量進食,我先給讓護士給你輸液……」
施祥生的態度還是抗拒,她懨懨地闔上眼,威脅醫生說,如果強行給她治療,她現在就一頭碰死。
聽這外國醫生跟施的對話,珍卿這才恍然大悟,施祥吞食生鴉片及時吐出許多,病情沒有那麼嚴重。
但她又立志絕食自殺,禁食數日身體很虛弱,所以看著要死了一樣。
珍卿淡漠地對施祥生說:
「你說你長在黑暗潮濕的地方,被逼得軟弱無能,看不到希望。
「可是我的身世,也很不堪,我也努力到了今日。我聽了你的身世,你想不想聽一聽我的?」
施祥生訝然地看著她。
珍卿淡淡地說:
「你打上一點藥,好好地聽我說。若聽完以後,你還要尋死,我就聽你自便,再不會理你。
「我也不會寫你的故事,因為你是自尋絕路,不能給人留下任何光亮。」
最後,施祥生雖沒說話,也是聽任醫生護士擺布了。
聽完了珍卿的身世,施祥生良久無言,她私心裡幾疑珍卿是編來哄她的。
但珍卿的身世,還是讓她受到觸動了。
珍卿那麼樂觀頑強,開朗自信,她以為她必定父母恩愛,家庭幸福,沒想到——
施祥生還是懨懨的,但她眼中的思緒多了。
珍卿說她所怕的,無非是擺脫不了魔鬼樣的父母。
就請施祥生好好觀望情勢,看她怎麼聯合同/志之人,把她的人面獸心的父母,從海寧趕出去。
施祥生沒給珍卿任何許諾,她只是開始接受治療了。
除了生鴉片和絕食的危害,她長久的抑鬱還引發了厭食症。
珍卿叫施姐姐好好照顧著。臨走問施祥生,介不介意,她寫點新聞、評論,向社會大眾曝光她的悲慘經歷。
施祥生還是漠然無情緒,叫珍卿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珍卿這天回到謝公館,叫三哥的隨從阿永,幫她打聽一下,愛神路開搪瓷廠的施家,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第二天一早上,阿永就告訴珍卿施家的情況。
施祥生之父施良錚,原跟親戚合開搪瓷廠,本來是專做搪瓷馬桶的,生意做得也很興旺。
後來他們擴大業務範圍,不幸做虧損了,施家欠了銀行不少錢,只好把那廠子清算還債。
施良錚被施太太影響,雙染上了抽鴉片的惡習,下面還有三個孩子上學,漸漸地欠了不少債務。
現在的情形是,施良錚欠了十屁股債,才只還了九屁股,還有一屁股債沒還呢!
施良錚又染上了菸癮,已經喪失了鬥志,他沒有別的出路,肯定會像螞蝗一樣叮死施祥生的。
怎麼樣才算釜底抽薪呢?
哼,要把海寧變成他們的地獄,讓他們想回來也不敢回來。
這就非得請三哥幫忙了,珍卿叫阿永請示下三哥,看這件事能不能做。
沒過幾天,施祥生的父親施良錚,就被她的親家岳氏打上門。
岳家說他二女兒既然死了,就要把給他們的聘禮,原封不動地還回來,不然就叫施家好看的。
施良錚聲聲解說,說她二女兒就在醫院,好生生地喘著氣,他昨天還去看過呢!
兩下里誰也說不服誰,大家就去惠慈醫院,驗證施祥生是死是活。
讓施家人沒想到的是,施祥生真的沒氣了……
施良錚和她太太,對已死的人又踢又踹,也沒把死人變活嘍,反叫施家姐姐哭得不得了。
其後,施、岳兩家撕擼了一兩天,岳家找了流氓來填場示威,嚇得施家不得不還了聘禮。
岳家不再是施家靠山,施家其他的債主紛紛上門逼債,甚至跑到施祥生弟妹的學校搗亂,不擇手段地逼著施家還錢。
施家不得不倉皇搬家了,但只是搬到華界去了,還沒有搬出海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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