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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塌著肩膀噓氣,她明天還要上學,今天的功課還沒做,二姐把她送回謝公館,也是正理。
帶著對三哥的擔憂,珍卿勉強寫完作業,在十二點之前入睡了。
第二天上午第四節 課,要上讓人頭疼的烹飪課。
珍卿課間的時候,醞釀了一會兒哭意,直接跑到庶務長那請假。
早飯沒吃的庶務長,好容易抽點閒空出來,正準備吃點竹筍罐頭墊飢。
珍卿在外面敲門的時候,庶務長趕緊把罐頭藏好了,一本正經地請她講來,和藹可親地問她請假的事由,還問哪位家長來接她。
珍卿就低著頭,泫然欲泣:
「我舅舅生了重病,醫生下了病危通知了。父母不讓我去看,可是我想見舅舅最後一面呢,施先生說願陪我去,庶務長,求您通融通融吧。」
庶務長聽說是這樣,施先生又說願送她,他已在心裡准了她的假——畢竟這孩子品學兼優,才華真是橫溢,做先生的,對她這樣的難免寬容些。
想著作為庶務長要負責些,要確定是否真的是絕症,庶務長就問:「你舅舅生的什麼病?」
珍卿拿手絹兒抹淚,抽搭著說:
「病症叫什麼名,我也不大清楚,大人們不許我多聽。
「就是聽說,舅舅腸里長了瘤子,九天不能排便,把腸子都撐破了,做了手術也沒有希望……」
庶務長喉嚨里直嘔水,杜同學舅舅腸子裡的事兒,他已經有鮮明的畫面了。
他桌下擺的竹筍罐頭,完全是不能直視了。庶務長再沒多問一句,直接准了他的假,叫施先生送她去醫院。
礙於人家甥舅情深,這假不好不批的。
等到眾仁醫院時,吳二姐先發現珍卿,問她怎麼這時候來了。
施先生給她說破了,說珍卿放心不下舅舅,特意要來看一看。
吳二姐似笑非笑的,倒沒有揭穿珍卿。
她謝過施先生後,讓人招待施先生,吃杯茶再走。施先生說自己有事,人既已送到,他就先告辭了。
吳二姐揪著珍卿耳朵,問:
「你哪兒來一個舅舅,得了這個病?我前天說的話,你今天去學去騙人,你真是能耐人啊你,你怎麼安心咒你舅舅!」
珍卿沒有吭聲。
她生母娘家那邊的人,她別說見過,連聽都沒怎麼聽過。這個莫須有的舅舅,咒就咒了吧,有什麼了不起的!
吳二姐帶珍卿去病房,她說三哥從昨天住了院,今天病情明顯好轉,所以年輕小伙子,還是身體好的。
眾仁醫院這住院部,是一棟坐西朝東的三層樓房。
最南邊有一條靠牆的大走廊,跟走廊垂直的方向上,還有兩條東西南的走廊,病房就在東西走廊兩邊。
珍卿和二姐,走過南北向的大前廊,拐過靠北的那條東西向走廊。
才一拐過來,就見三哥的病房外面,一對穿著體面的中年男女,坐在三哥門口跟人說話。
一個老頭兒義憤填膺地,說現在的留學生,花家裡多少錢,出洋去上一層釉子。學問長沒長倒難說,倒學了洋人數典忘祖、不仁不義的作派。
他一種假洋鬼子,訂的親事說扔就扔,讓長輩們沒法做人不說,把人家好好的姑娘也害了。
那個穿得花哨的中年女人,擺著白蓮花典型表情,假模假式地哀嘆著說:
「孩子大了,我們也管不了。只求他別做得太過,大面上過得去就行了,我們在親戚朋友面前,好歹能做個人就罷了。」
就見吳二姐臉上一陰,衝上去罵那對中年男女:
「往日顧忌你們是長輩,給你們留著頭臉,你們自己不尊重,越興騎到我們頭上來。
「今天當著外人的面,我也不怕撕爛了衣裳,和你們一起露個真形。
「我弟弟早說要退婚,給她一筆補償金,總之無意再耽誤她。你們拖著不鬆口,哄得人家女孩兒苦等……
「如今女孩兒願意退婚了,我弟弟照給補償金,說的好好的給她以多少錢以清此債。
「你們反倒起了賊心,獅子大開口……我們家為了西北疫情,能捐的都捐出去,哪有那麼多由你們勒索……
「陸伯父,小的時候,你是我最崇敬的長輩,博學多識,溫文爾雅,剛毅耿直,容不得一含糊混沌,營蠅苟狗。
「哼,自從娶了這麼一個妻室,你如今跟從前相比,簡直是天下地下的變化。
「你們陸家,也不必威脅我們,你們想登報張揚此事,咱們倒不妨拭目以待,看看誰身上的爛瘡多,好不好亮出來給人看!」
那中年男人相端臉白,神情上有點慚惶不堪,連忙掩面爭走出來了。
那妝容濃艷的中年女人,也小跑過來挽上那男人,倒有幾分薄怒不忿。
這二人步伐有些急迫,從珍卿身邊路過,差點撞到她身上,倒一點兒沒有注意她。
這一對中年男女,大約是三哥的親爹和後媽。
這人模狗樣兒的,偏偏不干人事兒,這不擺明了欠收拾嗎?
珍卿見一個護士姐姐,端著一盆屎尿糞水,溜著牆根兒遠遠過來。
珍卿低頭瞅瞅自己的學生裝,她身旁就是這層的工人間。
她推開工人間的門,在地上撿了件爛衣裳,隨便披搭在身上,又把脖子裡的絲巾,摘下來蒙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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