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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她想起來的時候,就問弟弟:
「聽金媽說,你跟小妹講絲廠的事。怎麼跟個小孩子講這些?你如今,到了無人可說的地步嗎?」
陸三哥清清淡淡地說:
「倒也不至於無人可說。只是她碰巧問起來,就順便給她講講。我們家的孩子,懂些工商業的事,也是繼承家風。」
吳二姐笑了一笑:「我最知道你,家裡做工多年的傭人,你也只是客氣而已,哪會用心跟人聊天?我看你,倒是太喜歡小五了。」
陸三哥看二姐一眼,她的神情倒是尋常,不像看出什麼端倪,他說:
「小妹伶俐可愛,我自然喜歡親近她。
「這個時代,你走到外面的世界去,十停人有九停人,跟你聊掙錢、喝酒、女人、賭博、貴親。
「有個小女孩兒跟我說,只要堅持心中所想,將來也是厲害的人。我聽著還挺順耳。」
吳二姐默了一會兒,說:
「我看,還是把跟周惠珍的婚事徹底了結,認真找個志同道合的戀人,比什麼都有益。
「媽媽最近說起來,口氣也鬆了不少。」
陸三哥神色淡淡,說:「我這裡,覺得早跟她了結了。只是那些長輩,還有周惠珍自己,覺得還能等我浪子回頭。」
吳二姐思忖一番,冷靜地說:
「舊時代的風氣如此,你是新派人物,說退婚就沒有掛礙,但長輩那裡不做數,周惠珍也是拎不清的。
「你給她的那一筆教育費,她一直認定,是你作為未婚夫,該替她花銷的錢。不管是否因為長輩哄騙誤導,你必須跟周惠珍當面說清,此番務必要斷乾淨。
「她這樣舊派的女孩子,婚姻是終身大事,她若自己想不清明,她只會認為是你拋棄她。哎,一根筋的人想事,能活活把自己想到絕路上。
「就在上個禮拜,我收過一個女病人,說等了多年被退婚,她受不了譏言冷語,也覺得後半生無指望,於是上吊自殺,送到醫院也沒救回來。
「浩雲,就算不為陸家長輩,你為了媽媽好過,也該讓此事落個圓滿。
「當初,媽媽跟陸家離婚,又是淨身出戶,外祖父生她的氣,也不給她任何支援,多虧周惠珍的父母,在絕境裡拉她一把。
「周伯伯臨死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就是託孤之意,媽媽對周惠珍有愧疚,這個你不能不顧及。
「更何況,此事若和平了結,於你的名譽尊嚴也有好處。」
吳二姐這息事寧人的辦法,陸浩雲其實並不反感,他說:
「周惠珍的叔伯,最近也想鬆口。不過,他們想多要錢,這樣獅子大開口,我不會輕易就範。」
吳二姐會意地點頭:「願意鬆口,就是拖不起了。未免他們得隴望蜀,抻一抻他們也好。」
過了初五以後,蕭老先生回到謝公館,繼續給珍卿上英文和德文課。
吳二姐給珍卿一些資料,交代蕭老先生,帶著珍卿有重點地,把其他學科也複習一下。
吳二姐說正月十五後,過不了多久,培英中學就會有招生考試,珍卿還有十來天的時間,好好複習一下。
就這樣過了有十五天。
正月十五元宵節,謝公館張燈結彩,很多燈籠里裝的是燈泡,把四下里,映照得亮亮煌煌。
一家人重新團聚一堂,熱熱鬧鬧吃了一頓晚飯,吃完飯大家就出來賞燈。
但很多大人略看看燈,就又跑進去說話去了。
就□□姐、明珠姐和珍卿,還有大房仨小孩兒,還在外面繼續看燈。
謝公館的燈掛得真不少。
別的燈都不大稀奇,有客商給謝董事長,送了八隻山水花鳥、福壽吉祥的彩繪仿古宮燈,真是精巧美麗之極,看得人眼花繚亂的。
這一會兒,大房的三個孩子,就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說等這些燈掛完了,他們各要選哪些燈,掛到他們的屋子裡。
說著說著就吵起嘴來。□□姐在那罵他們,明珠姐在那給他們調解。
珍卿心思有些多,一直坐在一邊發呆。
她昨天夢見杜太爺了,夢裡的景象都忘了,就記得睡醒了以後,情緒莫名地低落。
她昨天去驚華書局打聽,聽說畫稿還在審核之中。
這事情急也急不來。
去年去投稿的時候,那位塗光昭助理說,要走完全部的審核程序,差不多就是一月時間。
從去年投稿的日期算起,把年假的時間也算進去,時間還不滿一個月呢。
文化界出版界的事兒,杜教授多半能幫上忙,可是想想他那愛賣弄的德性,還是算了吧。
這一會兒,小孩子們為爭燈籠,一時間嚷得更厲害。
珍卿也懶得去勸架,就喊黃大光說:「黃師傅,我要看放花炮。」
結果吳嬌嬌耳朵尖,她就馬上脫離爭吵戰場,跑過來大聲說:「小姑,等等我,我也要看放花炮。」
然後,另外兩個小男孩兒,還有給他們調解糾紛的人,也都站到廊下來看花炮來了。
看了一會兒放花炮,兩個男孩子興頭起來,還想自己放一放花炮。
吳大嫂就出來罵,說:「尋死啦,炸爛手怎麼辦。」
吳大嫂把他們外面的人,都喊進去到內客廳里去。
珍卿剛從門裡進來,陸三哥先看見她,無聲地瞅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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