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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然而現在的出口份額,也多被東洋人搶去了。

    「不但是絲織業,包括茶葉、糖業、造瓷,很多傳統行業,都被洋機器洋產品,擠得沒法生法。不論哪個產業,落後就要挨打,改良、改革都勢在必行……」

    珍卿聽得怔住了,原來三哥忙得是這些事,怪不得吳大哥他們,說三哥是吃力不討好。

    其實有一點,她也很疑惑:「三哥,那你攤子這麼大,事情這麼多,能兼顧得過來嗎?」

    陸三哥彈了一下菸灰,想著怎麼給她解釋,然後說道:

    「其實,三哥涉足行業雖多,並不主要負責經營,就是提供一些資金,幫著聯絡機器,提一些經營管理的建議,也會連接一些人脈……」

    他說到這裡不由頓住,覺得小妹未必能聽懂,一看她張著嘴,傻傻地看著他,覺得她果然沒有懂。

    他心裡不免苦笑,怎麼跟個小女孩兒,聊起這個來了。

    他簡單地給她解釋:「總之,除了偶爾開會,提提經營的建議,派人按時查帳,我不必事無巨細地管理,沒有大家想像得那麼忙。」

    珍卿似了悟地點點頭,大概是聽懂了,但具體的似懂非懂。

    大約就是後世的風險投資,高風險但也是高回報?

    珍卿手支著臉看三哥:「那大哥他們,為什麼說,你辦絲織廠不掙錢呢?」

    陸浩雲感嘆道:

    「因為前期的投入會很多,回本卻不容易。

    「比如辦這個繅絲廠,即便質量和數量跟上去了,想要賣到國外去,也很難爭得過東洋人,想要競爭,只得降價,但降價又沒有利潤,終歸難以長久。

    「而洋綢洋緞進來以後,本土的產業受到衝擊。繅絲廠出的絲,若不低價賣給外國人,本土的綢緞廠家,也消化不了那麼多……所以,最好既有繅絲廠,還有絲織廠,自產自用……」

    珍卿很是疑惑:「你們既然也是機器繅絲,為什麼還競爭不過東洋人?」

    陸浩雲苦笑了一瞬,說:

    「我們國家管經濟的人,不太懂經濟,對很多行業都抽重稅。

    「而東洋人的政府,對他們很多掙外匯的企業,收稅很少,甚至不收稅還有補貼……」

    珍卿恍然大悟,所以,有這樣的國民政府,此時的很多工商業領域,如果真的完全開放競爭,恐怕真的干不過東洋人。

    怪不得三哥他們的商會,要用抵制外國貨的方法,來給自己的企業爭取發展空間。

    這個時代的商人,在夾縫中求生存,真是不容易。

    她看著煙霧中的三哥,他的神情是沉著的,卻又像是隱約的焦灼。

    她驀地肅然起敬。

    這一刻的陸三哥,超出了一個家庭定義,他成了憂國憂民的風雲人物。

    此間華夏民生之凋敝,亡國滅種的危機之深,她作為多活一世的人,有時感悟會更深刻。

    把今日滿目瘡痍的華夏,與後世繁榮富強的中華相比,你才能深刻地意識到:

    魯大師筆下那些民族脊樑們,為把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把一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從亡國滅種的境地里挽救回來,這一個古老的國度,帶引進一個新的時代,那一代代仁人志士、棟樑精英,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付出多少鮮血和生命。

    而她眼前的陸三哥,在世人看著,是最有條件買笑追歡,揮霍肆意的貴公子。

    而實際上,他卻憂慮著國家的命運,並且展開了積極的行動,指望能用自己的行動,在某一個層面上,努力改造、挽救這個國家。

    她看著他的眼睛裡,是深深淺淺的光,他捏捏她的臉,問:「怎麼這樣看三哥?」

    珍卿眨眨眼睛,咧開嘴笑著說:「沒啥,就是突然間,對三哥有點兒崇拜。」

    三哥聽得破顏一笑,一改剛才的沉肅:「你這麼會哄人,說這個話,是不是哄我的?」

    珍卿連連搖頭,說「不是」,然後抱著他的一隻手,極盡真誠地說:

    「三哥,我沒哄人,我要發自肺腑地讚美三哥。

    「神農氏嘗百草,開中醫源脈;司馬遷作《史記》,開正史先河;曹操大膽起用寒士,最終統一北方……

    「而這些人做的事,一開始都不被當時的人認同,可能還被視作奸邪敗類。

    「可是時間能夠證明,他們的光輝像日月一樣,永遠光照古今,而那些螢蟲之輩,只能仰望之……

    「匡先生跟我說過,世上的人多是隨波逐流,營營碌碌,而那些真正的人傑俊才,一開始反倒格格不入,為庸碌之人所恥笑。

    「三哥,我覺得,你將來一定也很厲害,說你不好的人,是他們沒眼光,看不到時代的潮流……」

    三哥把小臂支在椅背上,把臉壓在胳膊上,聽她侃侃而談,他眼睛裡浮動著溫潤的光,嘴角是淡淡的笑意。

    正講著,聽見有人敲了兩下門,向門口一看,原來是吳二姐回來了。

    她看著裡面的兩人,問:「聊什麼呢?這麼入神,連飯也不吃了。」

    陸三哥把身子坐正,閒閒地說了一句:「聽小妹拍我馬屁呢,馬屁拍得真好。」

    臉有疲色的吳二姐,聽得撲哧一笑。

    傭人幫她把大衣脫了,她把手套取下來,坐上椅子問珍卿:「你怎麼拍三哥的馬屁?也拍拍二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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