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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珍卿聽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三哥彈的,分明是她剛才唱的曲子。
她就挨在三角鋼琴旁,看三哥悠悠緩緩地,彈奏出這支舒緩的曲子。
珍卿看著聽著就跑神了。
她覺得三哥的睫毛,垂到臉上的陰影,就像燈光在他乾淨的面龐上,點畫了兩隻素色的小花——給人很寧靜安詳的感覺。
他的身姿坐得很正,這麼緩慢的曲調,莫名被他彈出張弛有力之感。
他在黑白琴鍵上緩移的手指,好像也有一種帶著韻律的韌性。
珍卿把下巴擱在手背上,心想:三哥怎麼能這麼好看呢。
等三哥彈完了以後,他拉著珍卿淡淡地說:
「我來彈琴伴奏,你來唱好不好?」
三哥大約有些疲憊,說話懶懶散散的,對著珍卿,神情也是疏疏淡淡的。
珍卿連忙點頭說好,能幫三哥轉移注意力,放鬆一下緊張的神經,是她很願意效勞的事。
然後就一人彈一人唱,這樣走了一遍流程,陸三哥循循善誘地,給珍卿糾正唱得不服帖的地方。
就這樣奏唱了有兩遍,三哥微微露出點笑意。
他從琴凳上站起來,把珍卿按著坐到琴凳上。
他叫她試著彈奏這曲子,等她能彈奏了,他們兩個的角色就調過來——由珍卿來彈琴伴奏,三哥和著琴聲來歌唱。
珍卿為了哄他高興,自然不會推辭,但是醜話要說在前面:
「三哥,我學琴才三個來月,在聖音女中的時候,就是彈好多練習曲,其他演奏的曲子,還沒太練呢。」
三哥倚在鋼琴邊上,輕輕淡淡地說:「沒關係,彈吧。」
珍卿就照著譜子彈,這麼簡單的曲子,她也彈得差強人意。
陸三哥非常有耐心地,對她進行細緻的指導。
彈琴時腰、臂,甚至整個身體的姿態,還有手指的高度和狀態,他都一一幫珍卿糾正,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教和糾正。
經三哥耐心指點後,珍卿自己也感覺進益不少。
等終於聽到金媽喊吃飯時,珍卿暗暗吁了一口氣:三哥真是完美主義者,每個細節都要求好高啊。
這一會兒把譜子收起來,已經準備要走人吃飯了。
三哥捏著珍卿的手指,說:「你的手指很靈活,悟性也不錯,平常怎麼不勤加練習?」
說著他又驀然記起:「你在假期裡面,好像從來不練琴啊。」
珍卿瞬間有一種,被逮到沒做作業的緊張。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只好說實話:「我的功夫,都用在寫字畫畫看書了,沒功夫練琴了嘛。
陸三哥面對有悟性的學生,教起來很有成就感。
他正想著,以後多進行這種互動,就笑著跟珍卿說:「三哥有空帶你多練練。」
這天晚上的餐桌上,只有珍卿和三哥在。
就這麼只有兩個人,吃到中途的時候,陸三哥還去接了好一會兒電話。
打完電話重回餐桌,陸三哥格外沉默,他們兩個都默默吃飯,好一會兒沒說話。
珍卿實在忍不住問:「三哥,你工作上的事,很棘手嗎?」
陸浩雲頓了一下,放下刀叉,反問珍卿:「剛才唱的《賣布謠》,知道講的什麼故事嗎?」
珍卿想一想說:「就是洋布比土布便宜,質量也好,土布賣不過洋布,織布的人家,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三哥摸摸她辮子,又問:「知道為什麼洋布既好又便宜嗎?」
珍卿也不吃東西了,看著三哥說:
「因為他們是機器生產,我們有不少地方,還是手工紡車;就是有機器的地方,技術也不一定比得過。」
珍卿說著頓了一下,問:「三哥,上回聽說你要開絲織廠,就是洋綢洋緞太厲害,所以你們辦絲織廠,是要跟洋人競爭嗎?」
織棉布和織絲綢,好像是不大一樣的。
吳大哥辦的印染廠,用的坯布就是棉布,錢好像很好賺啊。
但據他們的說法,這繅絲織絲好像就不太容易。
三哥看她的眼睛裡,透著黝黑的亮光,好像能理解他似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珍卿:「三哥抽枝煙,好嗎?」
珍卿點點頭,說:「我沒關係的。」
三哥點了一隻香菸,一手搭著珍卿的椅子,一邊垂著眼問她:「去年帶回的絲綿,聽說給你做了背心和長袍,穿得感覺如何?」
珍卿也側身坐著,很讚美地說:
「又輕又暖,特別舒服。」
她原來概念里的絲棉,跟這裡說的絲綿,可不是一回事情。
上輩子比較熟的絲棉,她搞不清楚怎麼做的,但是顧名思義,應該是一種有絲有棉的紡織品。
不過這裡的絲綿,她知道是拿蠶繭做的,沒經過紡織這個過程。
具體怎麼做的,她倒不大清楚。
陸三哥緩緩吐了一個煙圈,臉上是一種冷峻的神情,說:
「那些絲綿,正是江州的小繅絲廠做的。把蠶繭做成絲綿是簡易的技術,人工熟練就可以做。
「那裡很多廠子,除了供應絲綿,最主要的生意,還是從蠶繭里抽出蠶絲來賣,這個過程就是繅絲了。
「他們用的多是繅絲車,但跟東洋的機械產絲相比,效率低,產出的生絲質量也差。
「千百年來,我們國家的生絲綢緞,一直風靡全世界,西洋人總是爭相搶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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