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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平時非打即罵,剋扣工錢,每天下班離廠,還要對女工搜身——這是怕他們夾帶東西,還有生病也不許工人去看病。
「之前的□□工運,他的大興紡織廠,還被學生工人圍堵燒貨。」
陸浩雲見她聽得專注,果然被轉移注意力,笑了一笑。
珍卿聽三哥說起這些,想起才來海寧的那天,他們路過的大興廠前門,被遊行示威的人堵住,他們還是繞道回的家。
那個大興廠,莫非就是范先生的工廠?
珍卿又想起來:「就是想找你入股的,那個叫范靜庵的人?」
陸三哥微感訝異,問:「你怎麼知道,他叫范靜庵?」
珍卿說:「上回你跟二姐接我下學,不是提過他嗎?」
陸浩雲回想一番,他平常事情太多了,一點印象沒有,倒意外珍卿記性這麼好。
吃完飯後時間不早,兩人趕緊坐上車,往聖音女中趕。
徐師傅一邊開車,一邊跟兄妹倆說:
「陸先生,杜小姐,姓蔣的探長過來說了一聲,救的那女人姓徐,是從贛州過來投奔丈夫的,丈夫說是教書先生,在海寧沒找見她男人,說不清到哪兒去了。
「說住旅店的時候,錢讓小偷踅摸走,小孩病了幾天,走投無路了。」
珍卿問小孩子生得什麼病。
徐師傅說,說是孩子走在路上,被驢一腳踢在胸口上,住在旅館就一直發燒,後來錢花光了,叫人從旅館趕出來了。
這母子倆舉目無親,在街上都晃蕩三四天了。
孩子送到醫院檢查後,醫生說是肋膜炎,確診以後,就開始打針了。
徐師傅說,只掛個號再加上打針,一下就花了三四十塊錢,這肋膜炎也不是一兩天能好,他又給那女人留了些錢。
珍卿奇怪地問:「三哥,你也給那女人送錢了?」
陸三哥點點頭:「只是小事,別太上心。」
珍卿沒吭聲了,三哥叫她不要上心,她也就不上心了,她也上心不起。
她現在所有錢加起來,也不過七八十塊。
她要是打腫臉充胖子,把陸三哥給那母子墊的錢,全都還給陸三哥,以後那就真變成窮光蛋了。
以後還是在別的方面,好好孝敬孝敬陸三哥吧。
先後耽誤不少時間,珍卿返校的時候,又差一點搞遲到了。
陸浩雲站在校門外,看著小妹匆匆跑進去,一直看到她身影從拐角消失,他才回到車裡。
剛關上車門,他才拍著腦袋想起來,小妹送他的那幅畫,他一直想問寓意是什麼,竟然完全沒想起來問。
駕駛座上的徐師傅問:「陸先生,您現在去哪兒?」
陸浩雲說了一聲:「回公事房。」
今天午前跟大哥不歡而散,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想到他們兄弟隔閡,對母親和姐姐的影響,陸浩雲自然心中不快。
可這無法言說的不快,在見過小妹一面之後,卻莫名得到了開釋。
他想起兩個月前,二姐隨手送她一點保健藥,小五她倒特意挑了一對耳墜子,做好做歹,一定要二姐收下。
他從心底里覺得,有一個這樣的小妹,總算讓人心有所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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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永陵市睢縣東橋鎮杜家莊
鄉下一入了冬,天氣就乾冷乾冷的。
村子裡的小道之上,零星走著一些閒人。他們穿著黑灰的襖子,縮手縮脖地,在路上慢悠悠地閒晃著。
冬天的鄉村是寂靜,偶然能聽見人的說話聲,還有雞和狗叫喚的聲音,但都聽得不太真,像蒙著一層布似的。
餘二嫂沒啥事干,倚在前門外頭,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跟後屋的駝包嫂,神眉鬼道地說著東家長西家短。
這兩個婦女正說得挺來勁,就見村北邊走來了杜太爺,身後還跟著他家的一個長工,那長工懷裡還抱著兩個大包袱。
餘二嫂和駝包嫂看得呆住,杜太爺今天穿得可真精神:
他身上穿著嶄新的藍嗶嘰長棉襖,綠色的團花織錦馬褂,暗綠色的綢緞瓜皮帽,馬褂的前襟上,還露出一截金色的懷表鏈子。
更驚人眼球的是,這老頭子腳底下,還踩著一雙黑得發亮的皮鞋——不過他大概穿不大習慣,他穿著皮鞋走動的樣,就跟踩著高蹺似的。
餘二嫂看得眼饞口涎,想這老頭子一身行頭,穿在她家那口子身上,肯定比杜太爺氣派一百倍。
這杜太爺長得麻杆樣兒,白瞎了這麼好的穿戴,他真是不配穿戴這一身。
餘二嫂在心裡犯酸,駝包嫂卻跑過去跟杜太爺搭話:
「您老人家這一身,真比縣太爺還排場嘞,杜太爺,是她姑奶奶給置辦的吧,這親戚真是太敞亮了。」
杜太爺厭煩餘二嫂,對老跟餘二嫂一起玩的駝包嫂,那也覺得是膿包上長的一根毛,怎麼看怎麼覺得嫌惡。
不過,珍卿給他寄了好多東西,他在家看了一遍又一遍。
這齣了門不管看見誰,杜太爺都有一種訴說的欲望。
杜太爺就翻翻耷拉的眼皮,很高傲地跟駝包嫂說:
「這都是珍卿從海寧,給我郵來的。袍子馬褂,都是洋布做的,這金表皮鞋,在省城都買不見。就是人家大城市裡才有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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