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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而她對弱於她的生命,卻有一種難得的同情和體諒。
半大不小的女孩子,能有這樣一份心境,很是難能可貴。
陸浩雲看她眼睛裡的光,黝黑而溫潤,好奇而沉靜。
他摸摸她的腦袋,笑問:「小妹,在想什麼?」
潮濕的天氣里,陸三哥的溫潤聲音,好像也蒙上一種濕潤的清透感。
這是陸浩雲頭一回,問珍卿在想什麼。
也許是時間久了,關係不再那麼生疏,兄妹倆可以交流一下想法。
也許是對她印象轉變,對她的內心生出好奇,不由自主地問出來。
珍卿扭過頭來,指著車窗外面,問:「三哥,那些穿制服、拿小旗的,他們幹什麼去?」
陸浩雲摸著她腦袋說:「港口有一艘英國船,據說裝的是茶葉和棉花,但是有人舉報說,船上還有大量來自印度的洋土,特意走私到中國來販賣。
「學生聯合會、劣貨檢查會,還有海寧的一些商會,聽說以後非常憤慨,要求檢查船上貨物,不然,就不許那艘英國船卸貨。」
珍卿想起上一回,無意間聽到陸三哥的商會議事。
他們就說過要辦一份報紙,可以針對一些涉外事件,專門發新聞、發社論,鼓動社會各界的情緒——尤其是學生的情緒。
這些學生,針對英國船的行動,跟他們有沒有關係呢?
他們的報紙,應該沒這麼快辦起來吧?
其實,珍卿最近看報紙多,要說到宣傳愛國主義,鼓動民眾的愛國情緒——很多報紙都在這麼做。
陸三哥的秦州路商會,反倒像是落後一步,拾人牙惠似的。
前面司機徐師傅聽見,也湊話說:
「不只這樣,聽說有學生商計,如果這艘船真的走私洋土,就要一把火把英國船燒了,讓洋人知道中國人的厲害。」
這徐師傅說著直咂嘴,很是感慨地說:「這些個洋人在中國干盡壞事,是該有人治治他們。
「可這燒一艘鴉片船容易,要是把洋人惹急了,他們跟華界的官府連成一氣,又要關人、打人、殺人,不曉得幾多人要丟掉小命嘍。
「現在,南邊的gé mìng黨不也立了個新朝廷,現在說要跟那些個大帥們和談,要把南邊北的朝廷合併。
「我們盼著朝廷大發神威,把洋鬼子趕回老家,把那些兵啊匪的收拾老實,讓老百姓別再過得豬狗都不如……」
珍卿聽得沉默,這個時候的中國人,多數患有恐洋症,這司機沒有盲目推高洋人,已是難得的明白人——可是說到底,還是恐洋。
珍卿扭頭看向陸三哥,見他安之若素,神情很是沉著,沒有對此事再發議論的意願。
珍卿有點好奇:「三哥,英國人經常走私菸土嗎」
陸三哥看著她,有點懵懂的眼神,他默了片刻,說道:
「我們國家,法律上禁止運售吸食鴉片,但是抽鴉片的人多,鴉片中有暴利,政府統治無力,而又諂懼洋人,走私就屢禁不絕。」
三哥的嘴角微微揚著,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珍卿在公民課上聽過,鴉片在民國也不合法。但因為各種原因,針對鴉片的禁令,卻幾乎形同虛設。
一些軍閥甚至把種植罌粟,作為他們的生財之道,不但鼓勵農民種鴉片,還把鴉片當作軍餉發給士兵。
珍卿感覺得到,陸三哥對這種現象,很看不慣,甚至可以說是暗暗痛心。
她那個時空的鴉片流毒,也是建國以後才解決的。這裡要禁菸,也不是哪個人,一時半會能夠做到的
珍卿短暫地惆悵一下,對陸三哥很鏗鏘地說一句:「三哥,早晚有一天,一定能夠玉宇澄清,天下太平——」
陸三哥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說了一句:「但願吧。」
車子走了大半個小時,就到了南城一個舊圖書館裡——三哥朋友的畫展就在這裡開,來觀展的人不算少,也不算少。
陸三哥的這位畫家朋友,名叫鄭湘,他學的是主要油畫,但也能畫中國畫——此番畫展,他把中國畫和西洋畫作品一同展出。
鄭湘先生的中國畫水平,自然比不過珍卿的李師父。
但李師父沒有深入研究過油畫,珍卿也沒太接觸過西畫——珍卿對西洋油畫,也算是門外漢吧。
她看鄭湘先生的油畫,就是根據自己學畫的經驗,看他畫作的主題、布局和技法,還有西洋顏料的表現力。
珍卿往年看別人的作品,除了李師父的藏品,其餘只能看畫冊。
這還是頭一回,這麼集中地看正常尺寸的畫作,這感覺跟看畫冊是大不相同的。
這位鄭湘先生,跟陸三哥年齡差得很遠,關係倒是非常投契。
他對珍卿是愛屋及屋,聽說珍卿學過中國畫,有一定的技法基礎。
他還滿懷感慨地,跟珍卿講他自己的學畫歷史,說珍卿既然有國畫的基礎,不妨學一學西畫的技法,興趣不妨廣泛一點。
珍卿看了這一回畫展,著實是受益匪淺。
尤其鄭湘先生,把他的西畫作品和國畫作品,放在一個場所裡面展覽,更能顯現兩者的不同之處。
珍卿在顏料上就大受啟發,原來用西洋畫的顏料,也能用來表現中國的意境和風格。
看來以後還要找機會,把西洋畫的化學染料,買些回來好好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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