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
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
看畫展她是求之不得,連忙高興得謝過三哥。
從很多小事上看來,珍卿感覺陸三哥對她,盡的是哥哥和父親的責任,
而吳二姐,盡的好像又是母親和長姐的責任。
繼兄繼姐這麼細心和善,珍卿那警惕不安的心情,不覺間漸漸得到了安撫。
陸三哥笑著摸她腦袋,摸完了才覺得不該摸,該給她新洗的頭髮上,染上煙味兒了。
他自失地搖了搖頭,說:「明天看完畫展,若無別事,我叫喬秘書帶你,到處逛一逛,想不想看電影?」
珍卿擺擺腦袋,很乾脆地說:「不想。」
陸浩雲訝然地問:「為什麼?」
珍卿的一對眉毛,為難地動了一動,想一想說:「裡面人太多,我不喜歡人多。」
才不是因為這個呢!
這時候的電影院,放的無聲電影就不說了,衛生狀況糟糕也不說了。
就說這觀眾的觀影習慣很奇葩,坐在裡面不好好看電影,卻在那高聲談笑,不少人還喜歡走來走去。
觀影習慣不好就算了,男女觀眾的座位分開,竟然還有二流子調戲婦女……
現在的這電影院,簡直是修羅場模式,再也不想去第二回 。
和陸三哥說完了話,珍卿就回到房裡睡覺,不一會兒,就呼呼地睡著了。
夜裡突然降溫之後,先來風后來雨,那不大不小的雨,就淅淅瀝瀝地下到天明。
他們一吃完早飯就要出發了。
阿永舉了一把大傘,把珍卿和陸三哥,都罩在裡面,兄妹倆一起往外走。
珍卿低下頭,看見濕黑的路面上,起落著她的黑色淺口皮鞋,還有陸三哥鋥明瓦亮的黑皮鞋。
陸三哥腿長步子大,卻配合著她一雙小短腿兒的步幅,走得比較輕緩從容。
他光淨明面的鞋面上,只偶爾會落上一點雨滴,沒有落上一個泥點子。
珍卿默默地想,真是一個精緻boy。
珍卿坐到汽車裡面,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她昨天睡覺開著窗,誰知夜裡突然降溫,後半夜又是風又是雨的。
她可能有點著涼了,早晨起來頭有點悶,鼻子也有點囔囔的。
等汽車出了別墅區,珍卿坐得雖然板正,卻也注意看外面的景象——來海寧以後,這是她頭一回下雨天出門。
草木多的地方,是連綿的墨綠色,地上浮著一層煙靄——有一種詩意而安靜的氣氛。
走到更熱鬧的街道上時,各種聲音就豐富起來:
有汽車的喇叭聲,有洋車的鈴鐺聲,還聽到紅頭巡捕,在用蹩腳的英語喊著什麼。
有報童在屋檐下躲雨,還在殷勤地向行人兜售報紙……
街市上打傘的行人也多了起來,人們手裡拿的傘,顏色也很豐富了,黑□□藍紅橙,色色都有。
但有的傘,感覺比後世小得多。
乞丐們也在避雨,有的躲在街前的屋檐下,有的縮在街角的破棚子裡……
珍卿看到街對面有一個乞丐,站到一個身穿藍旗袍的女人面前。
那乞丐不知道做了什麼,那女人嚇得舉起手尖叫一聲,給乞丐丟了兩個銅角,然後就很倉皇地跑走了。
等到那乞丐轉過臉,珍卿看見,他手裡好像拿的是碎瓷片,他被雨水沖乾淨的臉上,流出一道血跡。
珍卿有點駭然地想,這乞丐莫非是用自殘的方式來乞討?
那個臉上流血的乞丐,在車子後面走遠了,珍卿沒有扭臉去繼續看他。
等她稍微緩過神來時,看見街上一些穿制服的男女學生,手裡舉著小旗,喊著口號,斷斷續續地跑過去,還有學生在路口散發傳單。
這外面的雨不算很大,但下得也挺細密,可這些學生們,幾乎都不打傘,情緒很激昂的樣子。
陸浩雲見她一直看外面,眼睛裡的神情,與其說是新鮮好奇,倒不如說是一種沉靜的審視。
他不由心裡一動,想起她昨天跟惜音吵架,說屎殼郎起早貪黑,就是為了過好日子。還說惜音推不好糞球。
這些話固然孩子氣,聽起來很好笑。
但通過這件小事,他對這個小五妹,觀感更加好了不少。
通常意氣用事的人,脾氣一上來,就要跟人大吵大鬧。
吵得頭腦發熱,該說不該說的話,都一股腦地倒出來,污言穢語也會傾瀉而出,就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攻擊別人。
惜音無故欺負五妹,不是一天兩天;惜音看的那些書,也沒法拿到檯面上說。
惜音每日不事生產,還過著奢侈揮霍的生活。做人又稀里糊塗,不辯忠奸,仗勢欺人。
可這五妹跟惜音吵架,竟然忍得住一句不提。
她只拿屎殼郎這小蟲子,指責惜音不尊重生命;借她推不好糞球,暗指她沒有做事的能力。
與其說這個小五妹圓滑、心機深,陸浩雲倒覺得,她的性情也許本就不那麼尖刻。
若不然,一個十五六歲的鄉下孩子,也不是個逆來順受之人,她哪來那麼大的自制力?
這孩子反駁惜音時,問惜音怎麼不知道,現在某一個推糞的屎殼郎,上輩子不是哪個公館的小姐。
惜音只覺得這話是在罵她,陸浩雲卻能感覺到這小孩兒,對身在富貴之中,而不知道體恤弱者的人,有一點不以為然。
<span>傳送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