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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他們還會跑到玉帶河邊,撿一塊兒石頭或磚頭,往結了冰的河面上砸,看那冰凍結實沒有。
要是冰面砸開的裂紋大,他們就絕不走到冰面上,就在河邊上刨冰塊,拿到地面上來玩。
有時候,他們還找來梯子,夠房檐底下掛的冰溜子玩……
也許是身體變小,珍卿心也變小。跟他們玩很幼稚的遊戲,到處跑啊瘋的,她也感覺格外的自由快樂。
她這幾天瘋得厲害,但家裡人長工、用人都勸,說大節下不興打孩子,杜太爺罵她兩句就算了。
到了除夕夜的時候,杜家的前面正堂里,只有珍卿和杜太爺兩人守歲,這時候就顯出人丁單薄了。
祖孫倆在一塊兒,其實沒有多少話說。
兩人沉默相對,珍卿吃東西吃得無聊,倒還拿了本書來看。
她看的是《西遊記》,四大名著裡面,杜太爺唯獨允許她看這個——這是唯一一本,她能光明正大拿出來看的閒書。
她正看到「四聖試禪心」一回,半老徐娘賈夫人,叫出三個女兒,分別叫真真、愛愛、憐憐。
想到李師母叫她「珍珍」,她想起來就莫名笑了。忽聽杜太爺問她:「珍卿,你想不想你爹?」
珍卿不知道怎麼說,其實這麼多年無音信,她基本上把這個所謂的爹,早都忘到腦後去了。
但她決定虛偽一點,就跟杜太爺說:
「平時想不起來,等看到別的小孩兒,被他爹拉著抱著,就想起來了。」
杜太爺表情沒啥變化,沉吟了一會兒,才說:
「你爹前幾年,是出洋上學去了,所得沒得音信。現在他回來了,說找了個學堂教書。」
珍卿垂眸心想,原來是出國留學去了,怪不得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不過,三十多歲還能出國留學,心氣也是夠高的。
她又問:「那他在哪個地方?哪個學校?」
杜太爺有點迷糊地說:「說在京城裡嘞,哪個學校說不清,你三表叔打聽到一個地方,說能寄信。」
他看著珍卿說:「從明年開始,多給你爹寫信吧。」
正常的父親闊別多年,終於回到國內,就算沒法回鄉看望女兒,好歹應該主動寫信吧。
反倒要個小孩兒主動,天下有這樣的父親,真是小孩子的悲哀。
她的心理,不必跟杜太爺說,反正答應了杜太爺,從明年開始,就多給她杜爹寫信。
守歲守到後半夜,珍卿去睡的時候,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是羅媽和袁媽,一起給她洗臉洗腳的。
第二天一早,珍卿就被叫起來,穿了一件綠綢襖,和一條絳紅色的裙子,好歹看著鮮亮一些。
雖說她輩分大,但是作為小孩兒,還是要到處給人拜年。
她剛打開自家大門,還沒有跨過門檻,猛見兩個人影兒衝上來,「噗通」就跪在她家門口,「梆梆梆」磕了三個大響頭,然後大喊:
「大小姐新年吉祥,大小姐長命百歲。」
這麼猛的磕頭架勢,還真把珍卿驚到了。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兩個磕頭的人,從地上一骨碌爬起,「噔噔噔」飛毛腿似的,跑過牆角之後,立刻沒了人影兒。
珍卿壓根沒有看清,這兩個女孩兒究竟是誰,不過看她們穿的衣服,那真是補丁蓋補丁,肯定是窮人家的。
大田叔從路口走進來,見珍卿傻站在門口,問:「大小姐,剛才陳家那兩個妮兒和陳學禮,來幹啥啦?」
珍卿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那兩個,是南村陳家的兩個女孩兒。
珍卿若無其事地說:
「她們來給我磕頭拜年,還說了吉祥話兒。可惜,我還沒打發壓歲錢,她們就跑了。原來陳學禮也來了,我可沒看見他。」
大田叔說:「他在外面呢。」
珍卿「噢」了一聲,她心裡,其實隱約有點感動。
陳家那個小丫頭,兩隻腿跑得那麼快,看來她的腿腳是好利索了。
窮人家的女孩子,若是跛了腳、瘸了腿,生存起來必會更加艱難,她能好起來,真是萬幸。
做了好人好事,最終能得著一句「謝語」,也算是值得欣慰的吧。
珍卿帶著輕快的心情出門,路上碰巧遇到李寶蓀,他們兩個人就結伴,挨家挨戶地給人拜年。
北村的人家串訪完了,兩人趕緊往南村去,又和玉琮、玉理結伴,這拜年就拜了一上午。
之後,玉琮告訴珍卿,陳家的三個孩子,也到他家門外,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珍卿在杜家莊,只待到正月初六,隨後去楊家灣拜年,就一直留在了楊家灣。
楊家在外上學的三個表兄弟們——大房兩個,二房兩個,還有表姑姑家的孩子們,大家湊在一起,熱鬧得不得了,長輩們也高興得很。
表哥們在外頭念書,思想開化得多,並不忌諱跟她們女孩兒一道玩。
大家整天在一塊兒,吃喝玩樂,談天說地。
天氣晴好的時候,在村子裡東遊西盪,還會走到很遠的田野。
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年中間,難得輕閒快樂的時候。
但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人,其中還有表兄妹、表姐弟。
在舊式的鄉村里,難免有人看不過,背後便開始有不好的議論,說什麼傷風敗俗、有失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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