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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40:51 作者: 老實頭兒的春天
    杜太爺走了,珍卿欲哭無淚,一邊重新鋪紙,一邊小聲地碎碎念:

    「發克、發克、發克,Fuck,Fuck,Fuck,為毛這樣對我,到底哪兒在打炮嘛!早不打晚不打,這關鍵的時候打!」

    這天晚上,珍卿寫完字,已經九點多,洗漱完都十點了——她很少這麼晚睡覺,每回睡晚了,就感覺對不起誰似的。

    第二天一早,杜太爺把她寫的字拿走,不知道出門幹啥去了。

    到學校,聽同學們議論,說督軍跟省主席鬧矛盾。

    省主席手裡沒幾個兵,鬥不過督軍,逃回隔壁長治縣老家。

    沒想到督軍派兵追來,路過睢縣,還以為是長治縣,昨天就在外面打炮。

    珍卿聽不大明白,一省的督軍和省主席鬧矛盾,竟然嚇得省主席回老家,還動起了炮火——這也太亂了吧。

    珍卿略略忐忑幾天,睢縣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她就漸漸放下心來。

    又上了三天學,到周六放假的那天晚上,杜太爺跟珍卿交代:「晚上早些睡,明天要出門。」

    珍卿問:「去哪兒?」

    杜太爺就說:「去見一位李松溪先生,老厲害了,十六歲中的進士,做過翰林院編修,當過好多地方的考官、學政啥的。

    「他做官做了三十年,學問好,寫字好,寫的字連皇上也喜歡……你明天去見李先生,放精神些,別塌我的台。」

    聽起來是很牛氣的人物,這樣的人物,杜太爺怎麼搭上線的?

    珍卿問:「遠不遠,多久回來?」

    杜太爺答:「就在城東郊外的磨坊店,不到十里路。」

    好吧,難道她還有說不的權利?

    說著第二天要出門,夜裡卻嗚嗚颳了一夜北風,早起果然冷得厲害,像是要下雪了。

    杜太爺和珍卿吃過早飯,就坐上馬車出門。

    天色暗沉得厲害,剛出了東邊城門,天上開始下麻風雪,馬車裡漏著風,把人的身體漸漸凍僵了。

    到達目的地磨坊店時,已經飛雪漫天,北風嗚咽。

    這景象,更為這次拜師之旅,增添了幾分誠意。

    從馬車上走下來,珍卿跟著祖父踩著薄雪,來到了一處院牆挺高的人家前,看樣子還挺有底蘊的。

    走上了五層台階,祖孫倆沉沉地喘著氣,面前噴出陣陣白煙。

    他們在門廊里稍避風雪,由老銅鈕上前打門。

    珍卿看那大門上,貼著一張大紅色的紙,上面寫著「僧道無緣」四個字。

    珍卿知道這個風俗,匡先生跟她說過。

    有的人家不信任何宗教,或者信的是佛教、道教以外的宗教,就特意在門口顯眼處,貼個「僧道無緣」的紙條,是為避免僧人、道士上門來化緣。

    她心裡想著,這家的主人,怕是真正的讀書人。

    孔夫子「不語怪力亂神」,而南宋程朱理學興起以後,推崇理學的知識分子,就更不信神佛鬼怪的那一套。

    漸漸地,不少讀書人,倒真成了無神論者。

    老銅鈕重重打幾下門,又喊了兩聲,沒多久就有人來開門。

    老銅鈕就把杜太爺備的名帖,給這家的門房遞上去。

    門房看了看名帖,瞅瞅來的三個人,連忙說道:「請貴客先往客廳奉茶,小的去稟報老爺、太太。」

    珍卿暗暗點頭,從這個門房的談吐和態度,就可見是有規矩的書香門第了。

    沒等多久,門房和一個老媽子一道過來,說老爺、太太有請。

    又進了一道門,門房就不跟著了,是老媽子領他們一路進去。

    沿著東邊的走廊走著,珍卿忽聽見一陣銀鈴似的笑聲。

    她側頭一看,就見西廂房的廊下,一個穿著紅襖綠裙、滿身珠翠的女孩兒,正仰頭看天上的雪,雪落在臉上大概冰涼——她縮著脖子「咯咯」地笑。

    珍卿暗想,應該是這家的小姐了。

    老媽子帶著杜太爺祖孫倆,進了第二進北屋裡。

    厚厚的棉簾一掀開,暖氣撲面而來,讓人精神一振。

    就見一個矮瘦的老先生——這老先生是個「麻子臉」,一個矮胖的老太太,說著些歡迎的話。

    這倆人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

    那老太太就拉著珍卿,跟她寒暄幾句,笑眯眯地打量她一陣,叫丫鬟領她坐下了。

    老太太未語先笑,看著是個和氣的人。

    而老先生神情淡漠,很有點莊嚴長者的感覺。

    老先生不耐煩囉唆,他叫下人擺上文房四寶,對珍卿指指窗外,說:

    「即眼前之景,做一首詩,除了白話詩,其他詩體皆可。」

    珍卿心想,單單不喜歡白話詩,難道是個守著舊式生活的舊派人物?

    珍卿低頭答一聲「是」,也沒有多餘的話。就走到旁邊桌子上,開始琢磨怎麼寫詩。

    眼前之景,說的就是下雪的景象。

    前些年,匡先生帶她學過許多詩。

    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不管水平咋樣,古詩倒也能謅出幾首來。

    大家一時都沒說話,屋子裡靜得像曠野一般。

    過了一會兒,杜太爺覺得太冷落,就跟兩位主人搭話,說:

    「李老爺,李太太,我這個孫女啊,不是我誇口,從四歲開始背詩,背了總有上千百,八歲她就寫詩,寫得可好,先生總誇她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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