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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03:00 作者: 春與鳶
    「原本也不是你的事,」江哲說道,「只是我這邊實在抽不開身,問他他肯定也說沒事,所以拜託你晚上要是看到他回來和我知會一聲。」

    「好的,肯定的。」蘇芷聲量微微提高,像是要讓江哲放心。

    她隨後就掛了電話。

    點開手機,已是下午三點。

    她放下筆,趿上拖鞋。

    阿姨果然在廚房裡準備晚飯,她站在門口問道:「阿姨,你知道程懷瑾今天什麼時候回來嗎?」

    「今天嗎?」阿姨放下手裡的菜,擦了擦手回道:「程先生今天一早就去南邊了,不確定什麼時候回來。」

    阿姨話里的意思蘇芷聽懂,她沒明說是去墓地,只說是南邊。

    「大哥也去了嗎?」

    「是的,早上開了兩部車出去的。」

    「好,如果晚些時候他回來我沒看見,阿姨方便去我房間告訴我嗎?」蘇芷又請求道。

    「沒問題。」

    「多謝。」

    蘇芷隨後就回了臥室里。

    在書桌前坐了一會,卻是一個字也沒再看進去。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像是冥冥中無聲的召喚一樣。她把棉服、鞋子、帽子全部穿戴整齊出了房間。一整個下午,不停地在庭院和大門之間來回,假裝是單純的散步。

    冬天天色暗得極快。

    五點剛過,太陽就已經擦過地平線。

    蘇芷的臉頰已經凍得幾分麻木,可她仍然在門口左右晃悠著。

    快到吃飯的點了,她剛剛問過東邊的做飯阿姨,他們接到電話說是程淮嶺馬上就回來。

    她也不敢再回房間暖暖身子,生怕錯過程懷瑾回來。

    門前一條寬闊空曠的主路,她來回踱步。

    忽的一聲汽車鳴笛聲,蘇芷猛地回頭。看見路口拐進來一輛白色的轎車。

    她連忙轉身走進了院子裡,快步朝那條通往西邊房間的長廊走去,然後坐在了那天晚上她坐過的地方。

    若是程懷瑾回來,一定會經過這裡。

    蘇芷目光緊緊地盯著庭院的入口,果不其然,程遠東最先走了進來,後面緊跟著的就是程淮嶺和他的夫人。

    然而,這三人走進之後,身後的院門就被傭人關上了。

    蘇芷眉頭皺起,看著三人朝東邊走去。

    很快,庭院裡就又空了下來。她快步走到剛剛關門的叔叔身旁問道:「外面沒有人了嗎?」

    那叔叔看了她一眼,認出是程懷瑾帶回來的小姑娘。

    「沒了。」

    「那程懷瑾怎麼沒和他們一起回來?」

    那人又重新上下打量了蘇芷一圈,確定她是真的不清楚。

    「程先生每年都不和他們一起回來的。」

    「為什麼?」

    那人往後退了兩步,不肯再說:「您到時候自己問問程先生吧,我們也不好多說。」他說完就轉身朝一旁去了。

    蘇芷心跳不正常地加快,她也說不上為什麼。

    即使是程懷瑾母親的忌日,按照他的個性也絕非是會出事的樣子。

    但是江哲下午時的那個電話還是讓她慌得摸不著底。她右手伸在口袋裡握著手機,也沒辦法去個電話或是消息。

    程懷瑾只會說沒事。

    昏沉的庭院裡,很快就亮起了幾盞壁燈。今天沒有客人上門,這裡顯得更為冷清了。蘇芷心裡像是燒起了一把火,火舌肆虐,叫她連坐下都辦不到。

    她在庭院裡來回地踱步,阿姨中途叫她先去吃晚飯她也只說再等等,等程懷瑾回來再一起吃。

    天色一層層地暗了。

    像是慢慢沉澱下來的墨汁,也將她完全地包裹。

    雙腳已經有些凍得發麻,她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刺眼的屏幕亮起,已經晚上十點二十。

    那扇大門再也沒有人進來過了。

    她也不再來回的踱步,耳機摘下,只筆直地站在一盞壁燈的下面。

    空曠的庭院裡,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都變成了沒有邊際的黑色。她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這裡,壓抑的長輩和冷漠的親情,就像這無聲的黑暗一樣,輕易將人的情緒吞噬。

    蘇芷小幅度地動了動快要凍僵的腿,忽然聽見了輕輕的一聲推門聲。

    她嗓口一滯,正要抬腳上前,卻認出進來的是早些時候關門的叔叔。

    那叔叔顯然也是看見蘇芷了,愣了片刻朝她走來。

    「還在等程先生?」

    蘇芷點點頭。

    「程先生在外面了。」他說。

    「在外面?」蘇芷目光看過去,言語幾分急促:「他怎麼不進來?」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好像在外面停留了有一會了。小姑娘你要是有急事可以過去找程先生。」他說完就朝東邊去了。

    心頭的一簇火,猛地跳起。

    她身子卻沒有變得更溫暖,只覺得火舌的刺燙在心口反覆地灼燒。

    她腳步無法控制地加快朝門口走去,伸手按上冰冷的把手。

    用力推開:

    空寂昏暗的一條長街,那輛黑色的車子停在一盞路燈的下面。緩慢落下的光照將那一片空間安靜地包攏。

    路邊的一條長凳上,他背對著主路坐下。

    雙肘支在膝上,目光看著沒有光照的不遠處。

    他一個人坐在那裡。

    明明那樣寬闊的肩膀,隔著一條長街的距離,卻覺得異常的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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