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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03:00 作者: 春與鳶
    抬臂推開窗戶。

    那沉悶的濕氣也滾滾而來。

    濃重的烏雲被層層壓下,再多一點,是不是連這地面也要一同吞噬。

    晚飯過後,她一直坐在那張桌子前。

    翻開的數學習題冊,她像瘋了一樣把還沒摘錄的錯題一道道抄了下來。

    然而她只能謄抄題目。

    她連思考都沒辦法思考了。

    大敞著的玻璃窗戶,此時傳來了疾風呼嘯的聲響。

    已經這樣醞釀了兩個多小時了。

    蘇芷看著天色,想知道現在已是幾點。

    她緩步走回到自己的書桌邊,忽然停了下來。

    一整晚,像是被暴風卷席過境。

    蘇芷現在才發現離開酒吧時,因為太過的混亂與無措,她沒有把自己的手機帶出來。

    她的手機丟在酒吧了。

    蘇芷神緒漂移地看著窗外,其實她並沒有什麼急事。

    其實,她並沒有一定要現在拿回手機。

    她只是站在這裡,出神地看著陰翳的窗外。

    忽然,一聲炸裂的驚雷。

    天色如同白晝的一閃。那股濃重的潮濕像是蓬髮的蒸汽一般從窗戶湧入。

    頃刻,窗外瓢潑大雨。

    醞釀了足夠久的宣洩,雨滴如同利劍穿刺大地。

    蘇芷忽然朝書桌的抽屜走去,幾張備用現金抽出拿在手裡。房門推開,她穿上自己的鞋子撐起雨傘就走出了家門。

    「砰」一聲關門聲,與天上落下的一道驚雷重合。

    傘身被驟雨打砸,無數的水滴隨後也撲向了蘇芷的小腿。頭髮被吹起,蘇芷嘴唇抿起一個人朝小區門外走去。

    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

    路邊的燈光被這高密度的雨勢所模糊,一切像是要傾倒在這世界末日。

    蘇芷用力撐住這把傘,徑直往前走。

    從未覺得這小區竟有這麼的大,尤其在無法看清前路甚至舉步維艱的此刻。

    小腿以下又或者說半腰以下幾乎完全地濕了,頭髮也蒙上了一層飛起的水霧。出門時隨便穿上的皮鞋已經進水,每一步都變得愈發沉重。

    但一切都無法回頭了。

    蘇芷不會在此刻回頭,她現在就要去酒吧,她要拿回她的手機。

    一團漆黑的迷霧,她只管奮力往前走。

    忽的,一道刺眼的燈光從她的身後傳來。蘇芷眯起雙眼朝後掃了掃,隨後很快讓到了路的一邊。

    誰知道那車並沒有超過她開走,而是緩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蘇芷駐足。

    黑亮的車身,雨刮器以最大的頻率左右擺動,車前照出的兩道光柱被這密集的雨滴所填注。

    靠近她這側的車窗降了。

    「上車。」

    蘇芷撐傘站在車旁,靜靜地看著車裡的程懷瑾。

    濃密的雨簾後,男人的眉眼也仿佛變得潮濕、氤氳。

    沉默地注視著她,也同她此刻一樣。

    「我身上濕了,不方便。」蘇芷冷靜地開口,只在陳述事實,「你關窗吧,別把你的車打濕了。」

    「上車。」他重複道。

    「不用麻煩你,程懷瑾。」蘇芷兩隻手用力握住幾欲飛走的傘柄,「我沒有在和你置氣,你回去吧。」

    她語氣冷靜到不像話。

    蘇芷說完就轉身又朝前走了。

    那車沒有跟上來,她每走一步都不知道到底踏向了哪裡。

    而後,一聲「砰」響。

    她聽見了程懷瑾大步走來的聲音。

    「上車。」

    雨幕下,他連傘都沒有打。

    只伸手扶住蘇芷的肩頭,半擁著要她往車上去。

    蘇芷不說話,執拗地站在原地。

    程懷瑾的手指握住她的肩頭,也一刻都沒有放下。

    他的襯衫濕了。

    不過幾秒的時間。

    雨水也順著他手臂,從蘇芷的肩頭流下。

    幾乎是無奈的語氣了。

    程懷瑾說道:

    「先上車。」

    ……

    蘇芷沒再和他犟了。

    車窗完全地闔上了,程懷瑾把暖氣打開。

    車子就停在小區的路邊,他把雨刮器關停,車窗徹底變成模糊的流水。

    他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只有他們知曉的角落。

    窗外暴雨傾盆,把他們隔絕在這方只有彼此的天地里。

    透濕的裙子此時冰涼地貼在蘇芷的大腿上,還有少許的雨水從她的手指流下。

    程懷瑾拿了一盒新拆的紙巾放在她面前。他衣袖也已濕透,緊緊地貼在他的手臂上。

    蘇芷接過紙巾,看見他目光轉回了前方。

    她把自己的臉上和手臂上的雨水稍微擦了一下,聽見他重新打開了雨刮器。

    「一定要在下這麼大雨的時候出門嗎?」

    程懷瑾偏頭看著她。

    蘇芷握住手裡的紙巾回看著程懷瑾,他發梢因為沾水微微貼在額間,溫熱的車廂里也褪去了他目光里幾分清冷的寒氣。

    「程懷瑾,我應該從一開始就聽你的話的。」

    沒頭沒尾的,蘇芷忽然說道。

    她如此冷靜的表情,難以琢磨的話語。

    程懷瑾眉頭不易察覺地擰起,他覺得早些時候的那種煩躁與心神不寧又重新回來了。

    因為她過分的冷靜,其實也像是慢慢的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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