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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03:00 作者: 春與鳶
蘇芷微微怔了一下,說道:「我……」
「還是本就沒打算讓她知道?」程懷瑾話語直白。
「不是什麼大傷。」蘇芷聲音很低。
「不是什麼大傷,剛剛你在車上哭了五分鐘,在醫院縫了三針,打了破傷風,現在還在掛水。」程懷瑾聲線變得有些冰冷,「蘇芷,如果連你自己都不覺得你是重要的,那也不會有人把你當成重要的。」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讓她知道也只會讓她覺得難受。」蘇芷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定要把這件事情拔高:「而且她也不是故意的,並不怪她。」
「是不怪她,但你要讓她知道。」
「我覺得沒必要。」蘇芷說道。
「是你覺得沒必要,還是你害怕?」程懷瑾開口問道:「蘇芷,你把自己看的太低了。」
他語氣里又有那種隱約的失望,沉默半刻。
說道:「這讓我覺得我做的事情也變得一文不值。」
安靜的病房裡,已經不再有窗外投射而來的光了。
冷白的頂燈亮起,他臉上此刻的表情變得格外的清晰,也冰冷。
蘇芷覺得一陣寒潮從自己的腳底升起,循著緩慢流動的血脈,觸及到她的四肢百骸。
——「這讓我覺得我做的事情也變得一文不值。」
手掌處的麻木似乎瞬間也傳到了她的身體,程懷瑾的話像一盆冷水兜頭朝她潑出。
因他說的沒錯。
她害怕讓言希知道,她害怕讓言希擔心。
她們之間並非是完全平等的、正常的友誼。
她願意付出的更多。
只祈求言希能永遠做她的朋友。
然而這也讓程懷瑾為她做的一切同樣變得一文不值。她覺得自己不值得,可她沒辦法覺得程懷瑾也不值得。
蘇芷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掌,雪白的紗布層層疊疊。
恍惚間,她想起很多程懷瑾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你不是寄人籬下,你只是住在這裡。」
——「還聊嗎?不聊我們回家。」
——「如果你願意往上走,我很願意幫你一把。但如果你仍然這樣自暴自棄,我也無能為力。」
一而再,再而三。
程懷瑾對她伸出過援手,她拒絕過,懷疑過,也動搖過。
然而此刻,那種不願意讓他再失望的情緒像是瘋長的藤蔓,將她的思緒完全地占滿、填充。
她沒辦法接受程懷瑾的失望。
一丁點都會足以讓她窒息了。
燈光下,她的手指顯示出一種紙張般的蒼白。
慢慢的,痛感回籠。
蘇芷看著自己的左手,輕聲問道:「我應該怎麼說?」
程懷瑾側目看過去,語氣平緩:「把你當成是和她平等的朋友,告訴她這件事情。不需要她的道歉,但她必須要知道。」
「我可以晚上回家再給她發消息嗎?」她祈求最後一點的緩和。
「可以。」他說道。
程懷瑾也朝後退了一步。
那寒潮慢慢地退了。
蘇芷覺得自己凝結的血液重新回暖、融化。
她不想和程懷瑾這樣僵持下去。
難熬的一段空白。
她嘴唇緊緊地抿起,目光看著自己展開放在茶几上的手。
冷不丁地,蘇芷開口問道:「我的手指是不是很長?」
忽如其來地挑起新的話題,她自己也被驚得起了一層冷汗。
過分明顯的欲蓋彌彰了。
那拙劣的手法連她自己都無法忍受。
然而,她垂下的視線里,闖入了一隻並不屬於她的手。
透明的一方茶几上,程懷瑾的左手向上平展著放在了她傷手的旁邊。
清晰的骨節,看起來修長而又有力。
他沒有揭穿她。
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應和她。
寬大的掌根貼著她的指尖。
修長的指尖結束在她的腕心。
他們靠得好近。
那囫圇的痛感也被頃刻間無限放大。
她忍不住要顫抖,也強逼著自己鎮定。
他的手好長。
乾淨,有力。
蘇芷的心跳像是失足掉進了無底的深淵,狂亂無序的躁點,噴湧出熾熱的火山岩漿。
他們相依的手掌,如此相近地靠在一起。
她幾分茫然與忐忑地抬頭看向程懷瑾。
男人低垂的神色認真而平靜。
「是很長。」他輕聲說道。
蘇芷耳後燒紅成漿。
看見程懷瑾收回了自己的手。
幾分責備的語氣,徹底帶走了蘇芷的心跳。
「但是你並不愛惜。」
-
程懷瑾的出差被他徹底地推遲。
十二天後,他陪著蘇芷重新去醫院拆了線。傷口已經恢復得很好。醫生叮囑她千萬不要抓撓,不然難保不留下疤痕。
兩人從醫院回到家時,李阿姨提醒蘇芷她有一個快遞剛到。
蘇芷立馬從客廳的抽屜里拿出了一把剪刀,坐在茶几的旁邊直接拆了起來。
並不大的一個包裹,但是包裝得很是嚴實。
程懷瑾把外套遞給李阿姨,也朝客廳走去。
蘇芷把快遞小心地拆開,裡面是一套包裝精美的筆記本,旁邊的袋子裡還裝著很多貼紙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