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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0:48:36 作者: 辛德瑞咕
    陸照年的手微微一頓,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公寓樓下看到的那個男人,隨即毫不留情地把電話掛斷,電話這頭只剩嘟嘟聲。

    「切,拽什麼拽。」方宇軒剛把話筒搶過來,就只聽到忙音,「是誰整天發瘋,要死要活的,這會又裝。」

    「他也沒有要死要活的。」常信文很冷靜地指出他話里的錯漏。

    「喝酒喝到胃出血算不算?抱著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算不算?我有照片為證。」方宇軒很不服氣。

    「照片給我看看,不然我不信。」常信文很是心動,但表面上還要維持著不動聲色。

    都是老奸巨猾的商人,方宇軒怎麼不可能知道他的心思,一笑就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陰惻惻的,「你說我要五十萬,不然就在他們結婚的時候分發這些照片,這買賣划算不?」

    「可以翻倍。」常信文做出了比較保守的評估。

    *

    已經進入盛夏,即使晚間也不減悶熱。江月在中午時接到電話,讓她去面試,最快今晚就能上班。

    前段時間她說想要收養小暖並不是一時興起,但因為政府對收養孤兒有嚴格的規定,她的存款還達不到標準,必須再找個兼職。

    她看了看放在桌上的日曆,想到今天的日子,有些猶豫。但轉念想到小暖還躺在病床上,每天不知道要用多少錢,終於拎著包出門了。

    深夜的酒吧更顯喧囂,她坐在一架老掉牙的鋼琴前,努力迎合著酒吧里的音樂。

    一個小時後,她有了十塊錢的進帳,也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她望著酒吧里的各色人來來往往,苦笑一聲。

    今天是七月七號,爺爺要是知道她在酒吧里彈鋼琴,肯定會把她揍一頓的。

    小時候爺爺教她背詩,她穿著潔白的公主裙,人小小的一個站在地上,兩手背在身後,搖頭晃腦的背:「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她看見爺爺偷偷擦眼淚,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麼錯。

    想起爺爺,手下彈琴的動作微微一頓,走音了。所幸酒吧里沒人注意到這點小插曲,她另彈了首《天涯歌女》。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家山呀在望,淚呀淚沾襟……」

    *

    終於捱磨到下班時間,結帳後江月推門走出鬧哄哄的酒吧,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身心俱疲。

    走到一條沒燈的小巷,江月想起最近好像有不少搶包的新聞,拎著包走得飛快。

    身邊突然走出來個白種男人,站在垃圾桶邊佝僂著背笑嘻嘻的,「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一張口就是一股劣質啤酒的味道。

    完全陌生的口音和陌生的人,江月嚇得脊背一僵,沒敢回頭也不搭話,把包抱在懷裡加快腳程。

    「小姐,我送你回家呀。」

    「小姐,你是日本人嗎?」那人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

    這話無疑是結結實實戳到了她的肺管子,她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怒道:「我是中國人!」

    「噢,中國人,是這樣嗎?」那男人說著,兩個食指按在眼角,把眼睛往上斜拉成一條眯縫,「中國人不都這樣嗎,小姐你長得真像日本人。」

    這個動作太具有侮辱性,要是從前在學校她也忍了,可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江月忍不了。

    她舉起在手裡的包,用包包底部銳利的金屬,狠狠砸在這男人頭上。

    趁著男人抱頭哀嚎,她連忙跑走,但在慌亂中失去方向,拐進了一個死胡同里。

    那反應過來的男人追了上來,嘴裡說著些髒話,罵罵咧咧地靠近。

    江月剛才趁亂撿了塊磚頭緊緊握在手心,準備他一旦靠近,她就砸在他頭上去再趁機逃跑。

    然而人還沒上來,就暈暈乎乎倒在小巷口。

    巷子口是陸照年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江月背詩這一段化用自《小團圓》裡面盛九莉背詩,下面貼一下原文:她們走後這幾年,總是韓媽帶九莉九林到他們家去,坐人力車去,路很遠,一帶低矮的□□平房,在乾旱的北方是平頂,也用不著屋瓦。荒涼的街上就是這一條白泥長方塊,倒像中東。牆上只開了個舊得發黑的白木小門,一進去黑洞洞的許多小院子,都是一家人,但是也有不相關的親戚本家。轉彎抹角,把她們領到一個極小的「暗間」里,有個高大的老人穿著灰布大褂,坐在籐躺椅上。是她祖父的侄子,她叫二大爺。

    「認了多少字啦?」他照例問,然後問他媳婦四嫂:「有什麼點心可吃的?」

    四嫂是個小腳的小老太太,站在房門口。翁媳討論完了,她去弄點心。大姪姪們躲得一個都不見,因為有吃的。

    「背首詩我聽,」他說。

    九莉站在磚地上,把重量來回的從左腳挪到右腳,搖擺著有音無字的背「商女不知亡國恨,」看見他拭淚。

    她聽見家裡男傭說二大爺做總督。南京城破的時候坐在籃子裡從城牆上弔下來逃走的。

    第17章

    在那男人的同夥持刀追上來前,陸照年拉著江月拐向另一條小道。

    她的高跟鞋踩在水門汀地面上,「咯噔咯噔」的,偶爾踢到一個地上的易拉罐,滾出好遠一段距離。

    黑黢黢的街道里沒半點光,身後一群混混罵罵咧咧的追了上來,她踩到一塊不平整的地磚,腳下一扭,陸照年乾脆把她扛到肩上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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