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頁
2023-09-14 10:37:27 作者: 打字機
「那你呢?」夏之竹問。
洋子眨了眨眼睛,站在花樹下,笑著回答愛人那如今也稱呼自己為「媽媽」的孩子:「我就看著她就好。」
無論在什麼季節,無論阮覓開不開花、是否枯萎,總在樹下凝望著她。
安靜,長情,就像洋子一直都做到的這樣。
夏天時,夏之竹將公寓租在了學校的附近。
他家樓下的黃木香是中介與房東最得意的賣點,盛開時的燦爛像是動畫裡的場景。每天下樓時,夏之竹總會忍不住駐足觀賞,拍一張照片,在快要遲到的路上分享給席招或是巴望著他發些動態的硬糖們。
夏之竹的課業進行得不錯,偶爾也會去隔壁的美術學部試一試陶藝和雕刻。不過在手工能力這一項上,夏之竹著實有些糟糕,一個學期過去才勉勉強強燒出兩隻不大對稱的杯子,拉坯時還不小心漏了底,在同學哭笑不得的幫助之下才好不容易挽救成了小小的花盆。
陶藝是考驗耐心的工作,夏之竹後來又去了好幾次,上釉燒制之後,成品被他拿回去放在公寓的陽台上,種了些貓草,偶爾下樓餵給附近的流浪貓。
夏天能做的事太多了。
梅雨季來臨,夏之竹有時還會打一把透明的雨傘去下鴨神社聽雨。這個時節的楓葉綠得透明,他坐在檐下,常常一看便是一個上午。
當節日裡的鯉魚旗盡數被撤掉,入秋之後,夏之竹偶爾會去琉璃光院抄經。倒影美景的反光桌面前常有來來往往的遊客守著拍照,忘記帶手機的夏之竹閉眼坐在楓樹下,殊不知自己也成為了他人鏡頭之中的風景之一。
京都比江城更加四季分明,冬天,夏之竹像被才來串過門的任姝涵傳染了畏冷症,出門時總會將自己裹得像身處於西伯利亞平原。
或許是因為大家都穿的很多,過馬路在冬天也變成了熱鬧的事。在人行道上奔跑的小孩子,白領,交頭接耳打遊戲聊天的中學生……在與他們擦肩而過之時,曾經一個人背著書包低頭上下學的回憶一不留神便竄出來耀武揚威,夏之竹忍不住在斑馬線上回頭,但在意識到自己已經長大到一個人走路也不會孤獨的那一刻,他又沒忍住對著瞬間萎靡不振偃旗息鼓的囂張記憶笑了起來。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分別在他與席招的日程表上占據了更大的比例,但事實上,他們其實也從未離開過彼此的生活。
哲學之道上美到不現實的賞櫻季十分短暫,但因為有人可以沒有目的地與自己乘坐電車同去左京區只為散步,夏之竹得以見證了櫻花從盛開到凋落的全部過程。
貓草的種子是席招作為季柏岑的人肉包裹從國內帶來的,而去聽雨這件事最開始只是來源於一場意外——那把透明的雨傘太小啦,即使緊緊地擠在一起,也分別打濕了兩個人的肩膀,他們相依著快步跑到最近的神社躲雨,無奈地互相擦拭過打濕的額發,轉過頭便驚喜地發現了夏天青翠的楓葉。
在琉璃神社悄悄用相機為他拍了一張照片的席招,寒冷冬日裡在家裡等待他一起守在微波爐前烤紅薯的席招,聖誕節時匆匆結束工作和他一起前往北海道的席招……
早鳥從森林中傳來歌聲,霧氣散去,夏之竹依偎在席招的懷裡,驚嘆地發現冰原上的朝陽原來是那樣別致的橙紫色。
長大之後,他好像很久沒有擁有過這樣悠閒寧靜的日子。
當身邊沒有那麼多觀眾,夏之竹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也可以大膽一點生活。
雖然作為在業內也算小有成就的演員與歌手,時不時也還是會有人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將他認出來,但夏之竹甚至也已經學會了如何面不改色地騙人。
那天在超市,席招去挑選晚上煮紅酒的食材,夏之竹在零食區閒逛,意外遇到了一顆從國內過來旅遊的硬糖小姐。
「我不是他哦。」夏之竹眼睛一眨不眨地哄騙她。
「很多人都說我長得像他,但夏之竹有面中痣,我沒有的。」
甚至他還有證據——秋魚T台首秀那一天,化妝師著急之下拔眼線筆時不小心濺了三滴小小的黑液在夏之竹的眼下與右頰上,本來要立刻擦掉,但被路過的聶子瑜看見及時制止,就作為三顆別致的小痣留在了夏之竹乾淨無暇的臉上,後來出了一整套的現場相片。
這些發生在後台的小細節就算是再喜歡夏之竹的人也未必能注意到,而且在女孩的認知中,這撒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能力好像並不被夏之竹擁有,一時之間,剛入坑不久的她竟被忽悠得迷迷糊糊,十分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撓撓臉,又鼓起勇氣害羞地問:「那我們還可以拍張合照嗎?」
她這一輩子也未必真的有機會能在現實生活中見到竹子了,但如果能和一個同竹子這樣像的路人留影紀念也是很好的。
夏之竹十分大方地點頭:「當然。」
在新千歲機場與夏之竹分離之後,在過安檢時,席招從大衣衣兜里摸出了一張分別前夏之竹借擁抱悄悄塞給他的信封。
裡面有他們兩個站在聖誕樹下被某位路過的攝影師拍攝並贈送的合照,還有一封信。
在渡洋歸鄉的路途之中,借著頭頂那一盞小小的、溫暖昏暗的閱讀燈,席招將這隻短短的信箋看了無數遍。
「合照是你拍的,記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