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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58:00 作者: 二兩梅子酒
我早該知道,謝遲不是一個可控因素,他是不穩定的,是一個擅長說謊的騙子。他把承諾說得那麼真,連我也騙了過去。
謝遲逃跑了,在一個雨夜,留下我一個,我又成了獨身的一個,回到了好久之前的樣子,從他離開的那一刻開始,我好像就同時失去了我的名字,我不應該再叫封裕景了,因為這個世界上唯一會叫我封裕景的人,不告而別了。
也是那個時候,我不再只是害怕自己遺忘謝遲和我說過的話,我更害怕謝遲忘了我,他逃離我拋棄我,一定還會忘記我。
我一開始是打算放了謝遲的,我覺得,既然他這麼討厭我,那我何必再出現在他的面前,我不想他用一種看待垃圾的眼神看我。可是後來我又在想,當初承諾過我的人是他,他活該受到懲罰,即便他藏匿任何贓污的角落,我都會把他抓到,然後將他的靈魂消滅殆盡。
這才是身為一隻惡靈應該有的做法,不是麼?
因此,我找了他很久很久。每一個魂靈可以穿梭到達的空間,能找的地方儘可能都被我搜索過,卻仍然找不到他的影子。
可他還能去哪?我頭一次陷入了迷惘。自從認識謝遲之後,我的世界開始有了顏色,我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被謝遲握住手腕時那裡產生了搏動感,可當他消失後,這一切榮幸被冷酷無情地收回。
直到某一天,一隻惡鬼的嘴裡吐出一面鏡子,那是另一個相反的世界,裡面意外地湧出無窮盡的滔天恨意,隨之而來的還有淡薄的雪白光圈,身為惡靈,我能看見很多能量,那些能量代表著各式各樣的人。直覺告訴我,謝遲就在那裡,我去到那個世界,見到很多人,人群里一眼看到了他,他在笑,和面對我的時候,露出的不一樣的笑。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在我胸膛里噴薄,隨之還有一種酸得不行的感覺在心底緊緊密密地打轉死咬不放,視線猶如蒙了一層紅布,我有些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我在嫉妒,我在委屈,我在生謝遲的氣。
他拋下我,是為了和這群人在一起。他離開我,是為了想要重生。
他一聲不吭,秘密謀劃著名自己的未來,和一群人商討復生大計,是因為他知道活人不必見惡靈,還是因為活著的世界裡有他放不下的人?
我想要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連當時想的見到謝遲時便要立即將他魂飛魄散的念頭都忘了,可是他身邊有那麼多人,我怎麼樣才能單獨見到他?
我給了自己一個新的名字。
井玉鳳。
不過是把他贈給我的名字顛倒過來,就成了我自己給的,有時候想想,我這個惡靈當得還真沒用,回憶里到處都是謝遲就算了,怎麼連我自己身上的痕跡都是謝遲留下的。
或許那個時候我是希望他能認出我的,如果他能立即認出我,我可以原諒他,就像以前那麼多次原諒他一樣,因為他是謝遲,所以我會一直為他破例,即便他對我所做的一切一無所知。
可我這麼做換來的結果是,他忘了我。
他竟然忘了我。
沒有給我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的可能性,我曾日復一日害怕的事情,終究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同時,我發覺這個新身份除了給我添堵就沒有別的用處了。每次看到他和一個叫溫影的人走得那麼近,我就覺得胸口發悶,無時無刻不在添堵,於是我乾脆棄掉了這個身份,不再經常出現在謝遲的身邊。
卻,仍不甘心。
我精心設下牢籠,為謝遲編織戲劇,像小丑自編自導,只為了他能想起我。
和他共舞時緊貼的每一秒,我多麼想在他耳邊重重地說,謝遲,我好恨你,恨得想要鎖住你,淹沒在無窮盡的黑暗裡,拖進萬劫不復的地獄裡。
人們擅長說愛,而惡靈不敢帶在口邊,只能重複一次又一次的說恨你,卑微地期望有哪一天那個人可以靠近,問能不能重新在一起。
一旦長了肉心,便開始可笑地痴心妄想,這是認識謝遲之後的壞處。
我也開始學會不切實際地幻想,為謝遲找好了所有藉口,或許他是不得已才會進入到鏡子世界,或許他是因為被篡改了記憶才會沒來找我,或許他不是不重視我而是……只要他願意,我隨時可以不計前嫌,帶他離開。
我天真地以為謝遲想起我就可以為了我奮不顧身拋下一切,結果,我的確太天真。
謝遲還是違背了諾言,我也違背了諾言,他沒有做到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沒有做到將他抹殺乾淨。
可我又能怎樣呢,我又捨得對他怎樣呢,縱容他,是我甘願犯的錯。
後來,我從其它惡靈口中了解鏡子世界的規則,能回到現實重生的人是有條件的,需要還有在世之人的朝思暮想,需要被詛咒主動選中的人,需要不作惡不作孽,需要有極強的求生渴望。
我一開始就不屬於這裡面的任何一個。
充其量,我就是被詛咒利用的惡靈,僅此而已,成為某次詛咒的其中一環,去殺人,去釋放煙霧彈,給出死路誤導,不同的是,其它惡靈純粹是惡靈,而我卻總是想要接近謝遲。
我知道謝遲那樣聰明的人遲早會離開這裡的,所以我抓緊一切時間多看看他,每一天的流逝,都是謝遲背對我走向光明的又一步前進,這是我無法挽回的趨勢,既捨不得傷害他,就該知道折斷他飛往自由的翅膀會讓他行如走屍,我不得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