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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58:00 作者: 二兩梅子酒
晚上一般會有蟲鳴,可今晚卻沒有,只有細細的流水聲,熟悉的花香味也沒有從窗口飄進來,錢曲步還似有若無地聞見生肉的味道。
他走到廚房查看,發現是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豬肉忘記凍在凍室里,血水流了一地,散發著陣陣難以描述的臭味。
今晚實在是沒心情整理這些東西,錢曲步重新躺回沙發上,睜眼看向天花板,眼淚順著眼角的褶皺流進了發間。
賀洲死了,是因為自己死的。
明明死的那個人應該是自己,賀洲只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自己已經沒有親人,孤苦無依,死了不會有人傷心,更不會有人記得,一死百了也好。
可是賀洲不一樣,他長得那麼帥,去哪兒都能混口飯吃,要是再費心些,這輩子過得不會有多差,前赴後繼想要包養他的富婆多了去,經紀公司必然會看上他,包裝好推出去當明星又是一條絕好的路。
錢曲步漸漸從悶聲掉眼淚到小聲嗚咽最後到嚎啕大哭,一個三十好幾的老爺們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捶胸頓足恨不得當場掐死自己。
等他嚎累了,癱在地上像灘爛泥,還是覺得這一切虛幻得不行,他不想相信賀洲已經死了。
牆壁上的掛表秒針停了,噠噠聲消失,錢曲步抬起沉重的眼皮,他想,太多年沒換過電池,也該報廢了。
就像這人,遲早有天會像機器一樣停止運作。
忽然,寂靜的夜突兀響起敲門聲。
錢曲步軟趴趴扶著扶手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這個點了,什麼人能來?錢曲步想,要是有入室搶劫的,倒不如叫對方一刀捅死自己,省事多了。
本就一心尋死,錢曲步沒有半點懼怕地打開了門。
然而,在打開門看見來者全貌的之後,錢曲步呼吸停滯住了。
他的眼睛無法遏制地睜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大小,握緊門把手的手指血液瘋狂逆流,彷佛要將他整個人逆轉過去。
眼前站的人高高長長,面色清冷,雙眼一如既往的淡漠。
這張臉哪怕化成灰他都認識。
賀洲特有的氣質無可複製,凍死人的視線釘固在錢曲步的臉上,熟悉感撲面而來。
錢曲步首先想到的,是賀洲詐死。
賀洲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就死了?這一定是使得偷天換日,假死蒙蔽警方。
他伸出手踉蹌往前幾步,站他面前的人沒有躲,他便淚眼朦朧地小心抱住了賀洲。
這具身體很冷,冷到錢曲步跟著發顫。
門外彎月鉤星寒氣逼人,烏黑的密林在夜晚猶如人形剪影,風稍一吹動,就像是有人在不斷挪動位置朝屋內靠近。
錢曲步看了幾眼有些發怵,見賀洲還沒進來,便道:「進來進來!」
收到進屋邀請,賀洲面無表情地垂眼看了看凸起的門檻,停頓兩秒後小步跨了進來。
將賀洲拉到沙發麵前,錢曲步迫不及待問:「這段時間你去哪了?」
「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你小子是假死對吧?這麼做一定有你的理由的吧?」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我帶你去辦個假證,咱們隱姓埋名重新過。」
「你是怎麼逃脫的,那具屍體是用誰的?」
「莫上青怎麼死的?」
一長串的問題鋪天蓋地朝賀洲涌去,錢曲步眼中含著濃濃的關懷,眉頭緊皺,相比較他溢於表面的情緒,賀洲的臉上什麼也沒有,空空如也,五官就像是拼到一個合適的位置,沒有調控的能力。
於是便顯得冷漠極了。
不過這是賀洲的常態,錢曲步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可就在他想要掀開賀洲袖子查看有無傷勢時,他聽見賀洲說了一句話,這句話讓他呆愣當場,頭腦空白一片。
他聽見賀洲說:「是你害死我的,你一點兒都不愧疚嗎。」
冷冰冰地吐露出這句話後,賀洲的眼睛怨毒地看著錢曲步,像是將眼前的人當作了憎恨至極的對象,恨不得將他當場殺死。
錢曲步懵了數秒沒有回過神,全身上下猶如螞蟻啃噬,渾身火辣辣的疼痛。
「今天是清明,我來看看你死了沒。」
賀洲臉上的肌肉甚至沒有變化,只有嘴唇在不停張合,一句又一句惡毒的話從他口中迸出。
「你怎麼還有臉活著,是你害死我的,你都忘了嗎?」
錢曲步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嘴巴張了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你真的死了嗎……」
相比賀洲怨恨地讓他去死,他真正無法接受的是賀洲已經死了,站在他面前的,是鬼魂。
他像是不能接受這份沉重的打擊,突然覺得腦袋眩暈,眼前不斷閃過重影。
淚花從他眼角泛起,他又哭又笑道:「你真的死了嗎賀洲?你是不是騙我的?你能不能不要死啊……老子……老子還沒還給你錢啊……」
猶如一個精神病患者,對著空氣在喃喃自語。
賀洲沒有理他,而是轉身進廚房拿出了一把刀,遞到錢曲步面前,冷漠地說:「殺了自己,你不配活著,你應該下地獄。」
「你對我的死不應該愧疚嗎?你應該自殺贖罪。」
「死,死啊!」
賀洲說的每一句話重複圍繞在錢曲步的耳邊,如同地獄深處傳來的索命咒,驅使著錢曲步的身體朝深淵不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