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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58:00 作者: 二兩梅子酒
賀洲死後,錢曲步就像變了一個人,整日萎靡不振,還特意去雲山館辭了職。
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抱著賀洲的骨灰盒坐在雲山館附近的長河岸邊抽菸,賀洲買給他的他一包都沒動,他抽的是跟那個一樣的牌子,不過是自己照著在小賣部買的。
「你說,咱們這輩子都困在這裡了,沒有去大城市裡面見那些新潮的東西,沒去見過世面,你這樣的人能生活在聚光燈下,有資格成為很有錢的人,卻甘願守在這座殯儀館裡,圖什麼?」
錢曲步掐滅菸頭丟進河裡,那裡面倒映著他疲憊的臉,聽他說話的魚也被突如其來的菸頭驚跑了。
「我的生日有那麼重要麼?生日禮物用錢不就買到了?怎麼偏偏想著用命還呢?平時摳摳搜搜的你也不像愛財如命,否則住院費你為什麼要出?說了算我帳上就是算我帳上,你這是何必?」
他說這些話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呆呆地望著天空。
有人說雲山館的那個老錢瘋了,賀洲死了不給下葬,還整日抱著賀洲的骨灰盒坐在河邊自言自語,說不定哪天就要投河死了。
這些話傳入錢曲步的耳朵里,他不僅沒生氣,連一點兒動容也沒有。
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孤身一人,猶如一個真正的流浪漢。
後來錢曲步開始抽賀洲送的煙,每天一包,不過些許日子就抽完了。
清明節那天錢曲步抱著骨灰盒抽完最後一根,天上竟然還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果然清明前後都會下雨,這點倒是每年如此。
他見怪不怪,將蓋子打開,把裡面的東西都倒進了河裡。
旁邊路過還打算給他送傘的人見了連忙跑了,怕不是精神病。
看見河裡冒頭的那些魚浮出水面不停嗡動嘴巴,大口大口吃著那些灰,錢曲步心裡不由得浮起一股頹感。
真噁心。
「噗通」一聲。
那原本送傘的人聽到動靜突然折回,發現錢曲步已經跳進了河裡。
2021年,4月4日。
錢曲步自盡身亡,享年32歲。
第141章 痛苦的起源地
錢曲步感覺喉嚨非常乾澀, 他茫然睜開眼,發覺上空陰沉,小雨不斷滴落下來。
手邊, 是一個被打開過的盒子, 看外觀是一個精緻的骨灰盒。
四周空無一人,還有把黑傘落到他的腿邊。
他想撿起那把傘, 卻發現身體無法動彈。他閉眼了好久, 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想起來了,他想自殺的。
旁邊有一個男人無聲地看了他一會兒, 然後對他說:「為什麼要想不開尋死?」
錢曲步疲憊地說:「為什麼救我?」
「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我已經沒臉活下去了。」
「我不管你什麼原因自殺,總之今天不能死在我眼前, 以後你怎麼樣我都不會管你。」
說完這句話, 男人起身擦拭乾淨手上的濕土,扭頭走了。
錢曲步不認識他,或許只是一個路過的人。
他看向水面,產生了一絲茫然。
剛才我是把賀洲的骨灰撒進河裡了嗎?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伸手將浮在水面殘餘的灰捧起, 但水流已經提前將骨灰衝散, 只剩下岸邊一個孤零零的紅黑色盒子。
心臟那裡好像有什麼空了一塊,錢曲步仔細回想,發覺有些片段錯雜排列在一起, 彷佛被什麼打亂了。
他抱起骨灰盒一步三回頭地往回走,每走一步, 他就有一種強烈不安的感覺。
「或許是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這樣的人不配繼續苟活。」
他把這一切歸咎到了自己害死賀洲的原因上。
麻木地走回家, 拉開門口一盞昏黃的燈, 他的斜影照在牆壁上有些佝僂。
他的家就像是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他多次邀請賀洲來這裡吃飯, 賀洲是個愛乾淨的人,因此每次錢曲步都會把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露天陽台那裡有一處石桌,他經常在市區里買一些燒烤回來,就擺在那上面,還倒兩杯酒,三番五次地想和賀洲一醉方休。
賀洲不怎么喝酒,起初甚至不喜歡吃燒烤,後來時間久了才慢慢嘗試這些新東西。
錢曲步倒在沙發上雙手抱頭,手背無意間刮擦到下巴,讓他微微一愣。
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刮鬍子了,怎麼還是這麼光潔?
難道是悲傷過度的副作用?
他坐起身,拿起手機點開熟悉的聊天界面,發現自己跟賀洲的最後一次聊天記錄空白一片,他已經有些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跟賀洲聊天的了,甚至已經記不清內容和細節。
原來人老了,記憶力真的會下降,這麼重要的東西他都記不住。
錢曲步覺得自己很沒用,以前是錢賺不夠,活不灑脫,朋友保不住,現在連對朋友僅剩的記憶也要記不住,他到底還有什麼用?
悲哀從心底蔓延開來,望向那處陽台,仿佛那裡還坐著一個面容冷峻的年輕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牆壁上掛著的鐘表指向晚上十一點整,電視機吱吱呀呀放著綜藝,明星台詞斷斷續續,偶爾畫面卡頓人物的臉被扭曲,緊接著閃過黑白雪花屏持續了數分鐘。
錢曲步就這麼幹坐著發呆到了十二點。
他家處偏僻,緊挨雲山館,夜色美麗空氣清新,就是走夜路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