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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58:00 作者: 二兩梅子酒
    隔了一段距離,他仍然看不清那張臉。

    當蘇一丘來到同樣的位置握住柵欄把手,他沒有絲毫猶豫將一隻腿跨了出去,可就在他即將完全跨出去的時候,一個人從他身後出現猛然抱住他將他拖拽了回來。

    「蘇一丘你冷靜一點!那不是崔時雨!」

    蘇一丘不斷掙扎:「不可能,教堂里所有人都找遍了,都沒有崔時雨的消息,他可能已經不在教堂,已經出去了,我要出去找他!」

    「盲目犯險是最愚蠢的,你不是明白嗎!」

    「可是我不能賭啊,全世界只有那一個崔時雨……」蘇一丘眼眶滑下的淚水被沖刷乾淨,臉上只剩冰涼的雨水。

    謝遲怎麼會不知道,蘇一丘又怎麼會不知道,雨中扭曲的人影怎麼會是崔時雨,可萬一呢?萬一女鬼將崔時雨藏了起來,他只要跟去了,說不定還能再見他最後一面,即便是屍體。

    所有人都清楚,凡人怎可抗衡惡靈,但蘇一丘就是要以身犯險,就是要賭這最後一把。

    「謝組,你就讓我去吧,時雨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就放開我吧。」

    近乎哀求的哭腔幽幽傳來,蘇一丘或許已經料想到崔時雨再無生機,他這番行為只是殉葬罷了。

    謝遲不動如山,冷硬著聲音拒絕了蘇一丘的請求:「既然你叫我一聲謝組,我就不會眼睜睜看你去送死,保護組員是我作為組長的責任,你要是想毫無頭緒就橫衝直撞,我一定會千方百計地阻止你。」

    話畢,他用力錮著蘇一丘的前胸,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蘇一丘鑽了空,語氣儘可能平穩道:「蘇一丘,冷靜一點,你再仔細地好好想想,崔時雨消失的時候,周圍有沒有什麼異常。」

    雨水將二人淋得狼狽不堪,渾身都已濕透,甚至他們的視線都已被自然簾幕阻隔,只能眨動睫毛扇去晶瑩剔透的水珠才能勉強看清周圍。

    蘇一丘似乎是冷靜了下來,他想了好一會兒嗡動嘴唇說:「有,時雨消失前我聞到了很濃的腐屍味,但是很快就散了。」

    腐爛的屍臭味,和他之前聞到的一樣。但他聞到的時候,崔時雨已經消失了,而溫影卻說那女鬼正準備從樓梯下去尋找蘇一丘。

    謝遲沉沉一想,忽然開口:「我好像知道崔時雨在哪了。」

    蘇一丘身體一僵:「真的麼?」

    謝遲說:「在我遇到無臉女鬼之前,它出現在傅彩彩的手機照片裡,鏡頭顯示它距離你極近,隨後教堂燈滅,女鬼和崔時雨同時消失,溫影卻見它從倉庫出來,來到了二樓樓梯扶手處向下眺望,目的就是引你離開教堂。」

    謝遲話剛剛說完,手機貼著口袋震動起來,他不得不鬆開一隻手接電話:「什麼事?」

    雷不悅說:「崔時雨找到了。」

    可就在謝遲還沒脫口而出崔時雨是生是死時,蘇一丘已經狠狠推開他轉身衝進雨幕里。

    他說:「謝謝你,謝組。」

    然後又補了一句:「替我照顧好時雨。」

    「蘇一丘!!!!」

    名字幾乎從喉嚨里衝出來。

    謝遲瞳孔陡然一縮奮力追上去,耳畔同時響起雷不悅的聲音:「他的確在倉庫,還活著,只是暈了過去……謝遲?發生什麼了?蘇一丘怎麼了?餵?聽得見嗎?餵?」

    「蘇一丘,你停下!」

    暴雨之下,原本視線就不清晰,加上教堂周圍花花草草石子繁多,泥土被沖刷到人行道滑膩不已,謝遲突然失去重心踉蹌一步滾在地上,尖銳的刺痛感襲來,他低頭模模糊糊地看,手臂和腿部被不同程度劃傷,鮮紅的血液像是開了閘口源源不斷流出來,落在地上又很快被稀釋成了淡色。

    謝遲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即便努力睜開眼睛卻仍然看不清前方,更看不見蘇一丘最後消失的方向,他顧不上雙手的泥濘,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眶,鼻尖還附著屬於自己的淡淡的血腥味。

    他深深感覺到無力是那麼的清晰,像是一隻拳頭攥緊他的心臟控制泵血,每一次都衝上顱頂狠狠炸開,炸得他劇痛難忍,鼻腔酸澀不堪。

    終是聽見了一聲喉間顫抖的嗚咽,隨後被聲音的主人藏匿在了漫天飄飛墜落的雨匯成的龐大雨聲里。

    冰冷刺骨的水珠足以穿膛破肚,他卻不能輕易地掉眼淚,他重新想起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還能再嘗試救下蘇一丘,他必須要挽回一切。

    忍者皮肉綻開的疼痛,一次又一次重複跌倒爬起,因為太過寒冷,他的牙關都在打顫,看起來跟落水狗沒什麼兩樣。

    在他即將再次仰跌在地的時候,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出現將他從地上撈了起來。明明是比他更加寒冷的身軀,可謝遲在聽到熟悉的聲音時卻下意識安心下來。

    「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了?」

    是一道微嗔卻絕對算不上責備的聲音,若仔細聽,又能聽見裡面的心疼和無奈。

    溫影在他臉上擦了擦,也不知道是擦他眼前的雨水還是淚水,不過一瞬,謝遲聽見溫影懸在他耳畔的小聲喃喃:「再哭,我就該疼死了。」

    不是調情,是真心實意的喟嘆。

    謝遲咬咬牙,指著前面道:「帶我去找蘇一丘。」

    若放在平時,必然要給謝遲頒個油鹽不進大獎章,可現在性命攸關之際,溫影也不拖沓,避開傷口打橫抱起謝遲走出了教堂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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