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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58:00 作者: 二兩梅子酒
    那種絢麗的顏色從很遠的地方便能看見,風卷疏雲後會落下一片輕逸的紅雨, 如沐山寺中赤色飄帶上的祝福。

    他仰頭輕輕嘆息,閉上了眼。

    只有像這樣獨處的時候他才能不去平衡苦樂, 不用去想他人的悲喜,不必要幻想未來的結局。

    只需要短暫地放空大腦, 體會難得的安逸和靜謐。

    也是這樣, 他能放下戒備安然入眠。

    謝遲的呼吸漸漸平緩,他靜止不動地仰躺在雪白長椅, 地面鋪盡紅毯,空中飛鳥盤旋不鳴。

    風總是偏愛般撩起他的髮絲,卻並沒有惹醒他。

    長夜漫漫,燈盞逐滅。

    九點零五分。

    一位身材高挑的先生裹緊黑色風衣虛掩別墅正門,白色的高領毛衣前吊著兩枚刻滿字符的銀色環戒。

    他早在之前便已在二樓房間的陽台上朝一個方向眺望了許久,現站在台階上順著火海投去視線,風愈大,燎原之勢便愈猛烈,千萬片楓葉似雨搖曳半空,更像是從銀河降下的一場赤紅瀑布。

    抬步走去,花園小道鋪滿鵝卵石,假山環水涓涓。

    這道修長身影在楓樹前站定,低頭俯視那張毫無防備的睡顏。

    溫影忽然抬手,指尖划過謝遲的眉端,順勢向下撫住了他的側臉,拇指輕輕刮擦著他的耳朵。

    他低緩地念出謝遲的名字,表情甚至沒有變化,保持著一貫的沉穩。

    「你永遠可以從我這裡獲得全部,不需要刻意劃清界限,如果你相信我的心意,你又怎麼會覺得對我而言這是一種麻煩。」

    溫影俯下身,仔細端詳著謝遲的臉,分明都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一對耳朵,可他偏要看個夠癮,而那一如既往的從容卻再也無法維持。

    時間滑動時總是無聲,似乎他只要再湊近些就能聽見彼此混響在一起的心跳聲。

    「明明幸福還來不及。」

    那雙痴纏的眼再不見清明,那道柔情的呢喃終是暗啞了下去。

    他站在謝遲的身後,雙手捧住謝遲的臉,吻上了謝遲的唇,閉上的眼則藏住了對謝遲熱枕的、洶湧的、獨一無二的愛。

    縱使絕境,也沒有資格抹去任意一場心潮澎湃。

    九點剛過十分,兩片紅楓落在二人肩頭,互相糾纏後墜進泥土。

    風愈發涼了,此地不能久待,溫影將人抱起一步一步朝別墅走去,回到房間他將謝遲放到床上,給他蓋上了被子,自己則走進了浴室。

    處於黑暗中的臥室,唯有浴室那層磨砂透出溫暖的光暈。

    躺在床上的謝遲翻了翻身,睫毛微微一顫,旋即睜開了一雙無比澄清的眼睛。

    他盯著浴室的方向,抿了抿嘴唇。

    謝遲想的是,充滿假象的世界果然慣會欺騙人,春天的楓葉分明是綠色,而他剛才加速的心跳差點連自己都要騙了過去。

    他明明是直男,他們明明是兄弟,僅僅一個蜻蜓點水的吻,怎麼可能會讓他產生心動的感覺。

    實在是——荒謬至極。

    心緒如麻的謝遲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徹底睡著的,更不知道溫影是什麼時候從浴室出來的。

    只不過他做了一個夢。

    是個噩夢。

    夢裡面,封裕景和溫影共同站在他的面前,封裕景眼眶紅紅的,讓他留下來陪著他,希望他不要走,而溫影牽住他的手,親了他的臉頰一口,讓他回去跟他領證結婚。

    謝遲嚇得倒退好幾步,結果封裕景氣得發狂,拉著他往自己懷裡拽,那邊溫影也拉住他另一側的胳膊往自己方向拽,二人你爭我搶全然不顧他痛苦的神色,正當謝遲心道不妙的時候,果不其然,『噗呲』一聲他的兩隻胳膊跟身子徹底分離,鮮血噴涌,染紅了謝遲的眼睛。

    當即謝遲就嚇醒了,他下意識看向身側的位置,卻發現旁邊沒人,而溫影睡在沙發上,身上什麼也沒蓋。

    謝遲眼神沉了沉,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下床抱起被子走到沙發邊,剛把被子披到溫影的身上,被子的重量就已經把溫影壓醒了。

    見溫影悠悠醒來,謝遲下意識想跑,可他的手卻被沙發上的人給拉住了。

    他不禁想起了剛才做的噩夢,一時間忘記抽離手。

    「早上好。」

    謝遲應了句:「你好。」

    剛睡醒的溫影聲音還留有一絲暗啞,但語調聽起來仍是溫柔的:「餓了麼?我去給你做早飯。」

    「不餓…你怎麼睡在沙發上?」

    「昨晚在沙發上看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謝遲瞥了眼茶几,還真有一本書。

    只不過在看清書名的時候,謝遲臉部肌肉沒忍住抽了抽。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情話大全》也會出版啊!!!!!!!

    「嗯?感興趣?」溫影見他出神,唇角微勾:「借你拜讀?」

    謝遲拿起來隨手翻了兩頁:「哪兒來的,這兒不可能有這東西,你從市區帶過來的?」

    「說來挺湊巧,書房裡真有。」

    謝遲:???

    我倒要看看什麼神書!

    謝遲翻到書的背面一看,媽的,定價88,現在戀愛腦的錢都這麼好掙了嗎?

    剛準備放下書,沙發上那人順勢拉過他的手臂,他身形不穩朝著溫影壓了下去,幸而空出來的手撐住了沙發,否則他真要整個人栽到溫影的身上了。被溫影握住的那隻手不由得一松,手裡的書就這麼滑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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