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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4 11:58:00 作者: 二兩梅子酒
目前的音樂並不是舞曲,留時間給賓客們四處尋找自己的位置,一樓大廳中央光潔的瓷磚反射出天花板巨大的金色吊燈,琳琅滿目的名酒排列在昂貴的櫥櫃中, 從地磚到承重柱再到一些細緻的裝飾都是西式風格, 頗有種他們正在參加上層貴族舞會的感覺。
破敗已久的舞廳內景如此奢華,即便過了這麼多年仍然可見當時的輝煌片影,而現在因為詛咒的原因塵埃褪去, 人聲鼎沸間流光穿梭富麗堂皇,如同所有人共做的一場虛幻而盛大的夢。
兔面具侍從平緩的音調再次從謝遲身邊傳來:「五分鐘後第一首舞曲將會開始, 祝願客人盡情享受美好的時光。」
謝遲撫平手上的潔白手套,道了聲謝。
極光舞廳在此次詛咒之前從未啟用過, 當年舞廳的老闆卷錢跑路據說又重新回到了海外, 熟悉他的人也再沒聽過關於他的音訊。今夜的繁華不過是假象,這是所有人心裡都十分清楚的, 這些流動的人潮恐怕……都不是真正的活人,包括服務生。
侍從面具的詭異之處在於嘴角弧度極為誇張,鮮紅色的顏料塗得非常厚重,眼眶處則是狹長上揚富有攻擊性,從這麼細的縫隙里能看見什麼外景?
謝遲坐在原位,侍從端來幾杯顏色好看的酒,他猶豫了片刻從中挑走了深藍色的那杯。
他們倒不必擔心這些酒水會有什麼問題,目前他們應該把重點放在紙條內容給出的信息上。
每人都需要在不同的曲目里跳不少於兩支舞,不可以拒絕客人的舞蹈邀請,說明會出現非同伴邀請共舞的情況,詛咒時間一共為三小時,期間會有像現在一樣的緩衝休息時間,舞曲名單不明。看似只要滿足詛咒要求,不摘面具著裝規範,跳兩支舞就能避開死路,但僅僅這麼做就能安然度過這三小時嗎?
從以往參加的詛咒來看,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關鍵目光聚集到不可拒絕客人共舞邀請這一條,這些賓客服飾和他們相同,也有不少女賓客的長裙與李芸的是同款,掩人耳目混淆視聽的目的下,就只有『接近』二字能夠解釋。
恐怕惡鬼就潛伏在這群賓客之中。
謝遲掃視著人群,他現在坐在舞廳二樓,這是環形露台,貼著黑色欄杆每隔兩米設置一個客座,皮質獨座沙發的兩旁是三腳玻璃桌,可以放飲品和甜點。他的左手邊是一位男賓客,身形修長,腳下踩著一雙鋥亮的皮鞋,右手邊坐著一位女賓客,拖尾的長裙掩住了雙腿,盤起的頭髮在光照下呈現紅棕色。
幾乎兩三位賓客身邊就有一位侍從進行服務,這些侍從身高一致,外形上來看大差不差,同樣難以分辨。
他們負責提醒時間以及舞曲的報幕。
謝遲和左右兩邊的賓客共用同一位侍從,他站在三人身後用毫無起伏的聲調說:「現在本場舞會第一首舞曲即將開始,時長總共十分鐘。」
按照詛咒規律來說,前期往往是安全性最大的時候,既然要滿足詛咒要求,參加第一首舞曲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危險性也是所有時間段中最低的。
如果沒有人前來邀請,那麼就只能自己去尋找舞伴。謝遲從位置上站起身往下望去,已經陸陸續續有成雙成對的身影步入舞池中。
正當他準備到樓下冒著風險隨便挑選一名賓客時,他左手邊的男賓客突然走向了他。
「能否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和我共舞一曲?」
刻意壓低的聲音讓人一時間難以估測對方的年齡,緊貼手指的白色手套將指骨的修長展現得淋漓盡致,男賓客以最紳士的姿勢微微俯身將手伸向謝遲的身前。
謝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原本是打算找一位女伴,樓下舞池男男女女組合數不勝數,倒沒有人特別介懷這個。但要他本人和一位男性共舞,實在是讓他心中感到有些怪異。
可詛咒要求不得拒絕賓客邀請,他僅僅是注視對方幾秒後便忍下微妙自然地將手放到了對方的手心裡。
握住了謝遲的手之後,男賓客走近幾步來到謝遲跟前,謝遲看不見男賓客面具之下的表情,但透過面具眼部的空隙他看見賓客深邃的眼睛似乎含滿了笑意。
即便隔著手套卻仍能感受到對方皮膚傳來的溫度,賓客握住他手的力道忽然加重,旋即引著他背過華燈一步步走向沒入深淵般的旋轉扶梯。
舞曲開始,舒緩的前奏漸漸舔上清冷的燈盞,令人如覺置身幽長寂靜的庭院,聆聽著微弱的蟬鳴靜靜等待玫瑰的綻開。
謝遲忽然明白了心中這股熟悉感到底是什麼,他曾經在隴海聽過溫影播放這張唱片,不是《第二渾》,而是它的序曲。
『暮色中綻放的玫瑰,會目睹灰森的彎月,以及蒼白的碑文。』
——《暮色玫瑰》
這句話刻在唱片封面的角落裡,儘管不易察覺卻還是讓謝遲一眼看見並且記憶尤深。
溫影說這張唱片的主旋律是祭奠消逝的愛情,從初現的吟唱便能聽到曲中深切的悲哀,當時他在隴海沒有聽完全曲,但這種強烈的感覺仍然頗深。
男賓客牽著他的手走進舞池,湛金的光線如同瀑布傾瀉而下,將每位賓客的髮絲和肩頭綴上金箔。
謝遲並不怎麼會跳舞,因此他現在似乎要考慮一下怎麼樣才不會踩到舞伴的鞋。
隱藏在全臉面具下的每一個人如同藏身黑暗,讓人難以透過表情猜測對方的心理活動。唱片機在最中央,四隻蘭花雕刻的腳固定在方台上,黑色玫瑰唱片隨著曲調緩緩轉動,舞池內的人群如同潮起潮落的波浪,富有節奏地移動著腳下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