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和普通的菜品沒有什麼區別，或許是放置的時間太長，已經涼透了。

    謝母和謝父沒有動手夾菜，也沒有說話，而是一同筆直地坐在原位盯著他看。

    謝遲用的是紅色瓷碗，裡面米飯消減到一半時，碗旁漸漸出現了幾道黑影，一道、兩道、三道、四道...

    一共五道依次出現旋即融在一起的影子，將謝遲整個人籠罩在內，身後陰冷的氣息直吹他的脊椎。

    這時，他左側已經冒出了一張腐爛的臉孔，正伸長脖子偏頭看著他，隨後剩下四顆頭顱分別從他兩側肩膀前方出現，同時轉過360度，兩隻黑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向他。

    加上謝父謝母，一共七頭鬼在他面前捕捉他的反應，只要他露出一丁點膽怯和恐懼的情緒，那麼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如此驚悚的畫面即便是放在熒幕上觀看都觸目驚心，更別說謝遲此刻身臨其境，周遭壓迫感極為濃烈。

    其中一隻鬼扭曲著脖頸朝謝遲緩緩靠近，距離他的面頰只有咫尺之距，下一刻冰冷的吐息吹到謝遲的臉上，血腥和腐爛味頓時迎面撲來。

    恰這時，謝遲開口了：「爸，多吃點菜。」

    他沒有停下夾菜的動作，面不改色地朝謝父碗裡夾了一片魚肉，起身時整張臉無法避免地穿過那幾張恐怖的面孔。

    謝父雖然沒有回應，但那桌上那團揉在一起的黑影卻一點點朝謝遲身後退走了。

    低下頭，謝遲吃完了碗裡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後朝臥室的方向走去。

    而他的後背其實早已經泛出了一片冷汗。

    突然，謝母叫住了他。

    「兒子。」

    謝遲腳下一頓，轉過身：「媽，還有什麼事嗎？」

    謝母拖曳著步伐地走到廚房門口：「今晚上你幫媽洗碗好嗎？」

    這根本不可能拒絕，沒有人知道拒絕後發生什麼。

    「當然可以。」

    謝遲就這麼一步一步地走到謝母面前，然後擦身而過擠進了狹窄的廚房。

    煤氣灶上放著兩副布滿油水的鐵鍋，牆壁上則掛著大大小小的鍋鏟以及森白的剪刀，粗糙的表面隱隱約約映著模糊的黑影，只能依稀看見幾縷重疊的白色。

    「砰」的一道清清脆脆的響聲不輕不重地落在水槽旁。

    謝母把碗筷收了進來。

    七個碗堆疊在一起，除了一個紅碗是正常的，其餘的碗壁竟然都沾著斑駁的血跡。

    謝遲心臟重重一跳，但面色仍然平靜地順手抄起一個碗丟進了浸水的槽里。

    左側有一道視線正凝視著他，這種感覺尤為強烈，謝遲每一個肌肉舉動都反覆斟酌過，因為他這是在鬼的眼皮子底下行騙，要隱瞞鬼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水頭在嘩嘩放水，謝遲用洗潔精過了一遍，再用清水沖洗乾淨，把所有的碗都放進了簸箕里倒扣後，他瞥了眼吸水口，一隻血紅的眼珠子赫然出現在那！

    「媽，水槽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水沖不下去。」

    謝遲聲音平穩地對謝母說道，絕口不提他剛才看到的恐怖畫面。

    果不其然，謝母從剛開始就一直站在他的左手邊，此刻的聲音距離他也非常接近。

    「沒關係，你先出去吧，再幫媽找一個東西。」

    謝母的試探，並未停止。

    謝遲現在明白了，它們都在觀察他是否發現了它們的存在，或許有什麼無形的限制將它們的殺戮硬生生挪到了某一個關鍵點，而他一旦觸及到了那個關鍵點，就會立即迎來惡鬼的反噬。

    「你要找什麼東西？」

    「你先在鞋櫃裡找找看，沒有的話下次再找吧。」

    鬼並沒有明確說明到底要找什麼東西，謝遲目前考慮的是，一旦他真的找到了，會發生什麼無法遏制的事情麼？

    今天晚上在樓梯間收到的簡訊同樣令他頗為在意，前有「清洗時間快到了」這樣的字眼，後有準確數字倒計時的「五天」。

    這會不會和最近發生的異變相對應，意味著異度空間即將失去平衡，惡靈將徹底失去控制，從而殺死僅為人類的他以及溫影？

    謝遲忽然想到了那天謝母搬回來的銅鏡，謝父醉酒時敲碎了家裡所有可視鏡唯獨剩下了那一面。

    這其中必然有所聯繫。

    打開玄關處的燈，謝遲蹲下身拉開了鞋櫃的門，裡面整齊地擺設著幾雙款式不同的男女式鞋。

    這些的確都是他父母親穿過的鞋子。

    他在夜裡刻意尋找過自己房間內兒時留下過的痕跡，一顆幼兒園時溫影送給他的五角星，他貼在了床頭櫃後面，連他父母都不知道，而他真的在同一個位置找到了一模一樣的五角星。

    因此謝遲確信這裡就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但為什麼會出現這些匪夷所思的現象？為什麼家中會充斥惡靈？他真正的父母去哪裡了？他到底身處一個怎樣的空間？

    平日脾氣暴躁的母親變得溫柔，工作慎獨的父親變得嗜酒，鄰居總是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謝遲將它們串聯在一起發現它們都共同出現了一個特徵，那就是極端的相反。

    而能導致相反現象的，是鏡子。

    從銅鏡出現的那一刻，他和溫影就在不知不覺間進入了鏡中世界。

    完全復刻的小區和屋子，卻脫離了現實感，興許鏡子涉及的範圍有限，只能將他和溫影圈錮在小區內無法向外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