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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徐瀚誠稍微遲疑,也不叫兩人起身,就這麼問:「他是前幾月平定九黎族人動亂的功臣?」
「是,」溫緒之抬眸道,「但也不止。」
徐瀚誠面色不佳,等著他往下說。溫緒之深深拜下去,道:「老師,學生劣才,已斷了袖,我們……」
嘭地一聲,竟是徐閣老拍了案。他的眼從墨沉霜身上掃過去,卻一句話也不肯對這年輕人說,只對溫緒之道:「你離都多時,近兩年不歸,如今好不容易回來,就是帶著這人!你從前想清淨要歸野老夫都允了,如今卻......斷袖豈是兒戲,你溫舒塵的名聲不要了麼!你是聖上的師兄,就算在天涯海角也有人認得你。你們、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打量著先行後聞,就能讓老夫點頭了嗎?」
他越說越氣,又看向賀滄笙,暫且壓下了怒火,問道:「此事,皇上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賀滄笙無意矇騙,目光飄開,輕輕地咳了一聲算是默認。她在這些人面前不會端皇帝架子,目光緩緩飄開,從蘇屹手裡把呆團兒接過來順著擼,人也不動聲色地往自己的皇后那邊靠了靠。
徐瀚誠一看就知道了,道:「荒唐!」
年輕人的想法離經叛道,徐閣老深有體會。他這兩個學生,一個女扮男裝二十年,一個大好年紀歸隱山村,還光明磊落地斷了袖,弄回個男人來。徐瀚誠反應如此強烈也不無原因,其實他還有個女兒,自小就是捧在掌心的嬌養,結果和個近衛好了,勸都勸不回來。
一個個還真的都不落俗套!
溫緒之察言觀色,見狀膝行了半步,道:「老師。」
「休叫老夫。」徐瀚誠甩了袖,怒意不減道:「老夫不會允!」
溫緒之跪的地方離得近,閣老這一袖正抽在他肩上。溫緒之肩上的傷已經好了,受這一下其實沒什麼事,但還是讓他轉了臉,身子稍微晃了晃。
賀滄笙見此稍微離了座,但那跪在溫緒之身側的年輕人已先有了動作。
墨沉霜不認識徐瀚誠,他知道今日在座的都是大乘頂了天的人物,但他不在乎,他只看著溫緒之。溫先生帶他來京都,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和他走下去,所以他不會躲在溫先生身後,讓溫先生一個人為他們做努力。
他傾了身過去,抬手擋在溫緒之前面,另一隻手扶了溫緒之的肩。
「你做什麼!」徐瀚誠指過來,怒道:「光天化日就敢拉扯!」
然而墨沉霜並沒有退開,他就這樣托扶著溫緒之的手臂,不卑不亢道:「溫先生身上有傷。」
徐瀚誠一頓,看了溫緒之半晌,終是沒在說什麼,緩緩靠回了椅上。他道:「你們......」
然而話音漸落,又像是不知該說什麼。這一刻徐瀚誠忽地露了一點疲色,他第一次生出了自己的確老了的想法。後輩們腳程快,他跟不上了。
他低了聲,道:「先起來吧。」
正位上的賀滄笙沒抬頭,看似專心地撫這呆團兒,其實已帶了笑,知道這事兒徐閣老再不樂意也沒用。呆團兒在她膝頭翻身,蘇屹伸手過來摸到了小東西的肚皮,它就「咯咯」叫了聲。這一聲反而打破僵局,溫緒之稍微往那邊看了一眼,就見聖上正被寶心王殿下捉了指尖細細地摩挲。
蘇屹接了溫緒之的視線,有些危險地眯了眯眼。都已經斷了袖正和自己心上人並肩站一起的溫先生有些無奈,又忽地覺得蘇屹這神情和動作都有些熟悉。
如此這般守在女帝身邊不容別人多看一眼的樣子......
和他家狗崽子一個樣兒。
他還這麼想著,那笑就抿在唇邊,徐瀚誠卻道:「聽老夫一言,你當與他辭斷!」
溫緒之一凜,剛要說什麼,他家的狗崽子就先開了口,竟是直接對上了徐閣老。
「徐閣老,請容晚輩一言。」墨沉霜直視徐瀚誠,字字清晰道:「晚輩此生唯求一事。」
他看著溫緒之,笑時露出了雪白的尖齒。他道:「跟在溫先生身邊,盡心伺候。」
年輕人說話的才能都用在了溫緒之身上,面對外人的時候,哪怕是天鴻帝或者徐瀚誠,都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
徐瀚誠露了驚訝,問:「沒了?」
墨沉霜笑起來,沉聲道:「沒了。」
「你......」徐瀚誠忍不住皺眉,但年輕人看過來的眼太漆深,讓他忽地不知如何棒打這對鴛鴦。於是徐閣老轉向自己的學生,問:「舒塵,你說!」
結果這平日裡在堂上利喙贍辭的人竟有些迷茫地抬了頭,問:「老師要學生說什麼?」
「溫舒塵!」徐瀚誠跟拿了戒尺似的舉了手,又緩緩放下去,道:「老夫讓你說你二人究竟是要如何?」
「我與他,」溫緒之側頭和墨沉霜對視,道,「就是要一起過下去。」
「荒唐,荒唐啊!舒塵,你......你這麼個性子,怎能和他......」徐瀚誠頹然嘆息,他其實有無數反對這件事的理由,但他忽地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就此閉了眸靜默了許久。然後徐閣老睜開眼,道:「那就留在京都里,你們二人一起入朝,也算是對得起你多年的寒窗苦讀。」
溫緒之不入仕已是徐瀚誠心頭的憾事,如今又斷了袖,猶如雪上加霜。都說男兒好志向,徐瀚誠覺得總要有一樣是拿著出手的,怎能真跟個野小子放縱山林。
然而溫緒之要的就是和身邊這人放縱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