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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8 22:53:39 作者: 江行雲
    她行事不拘小節,和尋常女子不一樣。那句「我不嫁人」她後來又說了很多次,就到了這個年紀。

    遇見桑衣,吸引是不自覺的。桑衣和她不一樣,小姑娘住在遠離喧囂的地方,九黎族人的日子不容易,偏她在嘗盡堅信後仍不服輸,還有顆誠純的心。她是醫女,這不是女承父業,就是想走和其他女子不一樣的路。

    「是不一樣。」桑衣笑了一笑,抬了眼緩緩地問:「為什麼那般小的時候就說不想要嫁人?」

    「不知道,」奚槐凝先前說話沒顧得上吃飯,這會兒才夾菜,道,「就是覺得男人沒意思。」

    她夾的第一筷子還是進了桑衣的盤,桑衣皺眉,道:「你吃你的。」

    「樂意。」奚槐凝笑,她狀態很隨意,撈了把沾了油的袖,道:「裙裝就是麻煩......怎麼?是不是覺得我像個男的?」

    誰知桑衣還真抬了眼,認真地看著她,又認真地道:「不像。」

    「嗯?」奚槐凝咽下嘴裡的菜,道:「好多人都說我做漢子更合適。」

    「你是女子,」桑衣垂了垂眸,「就做女子。這是你的命,也是你的路,但凡換了個人,無論男女,都和你不一樣。」

    奚槐凝握著筷子的手在桌上頓了頓,頗有深意地道:「你不想我做個男子?我以為你會......」

    「不想。」桑衣語速很快,她不假思索,道:「你不需要是。」

    奚槐凝愣神,良久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屏風外的各種聲音她都要聽不見了,只看著桑衣出神,張了張口,道:「你說什麼?」

    「我說,」桑衣像是不耐煩,夾了菜飛快地放入了奚槐凝的碟,道,「你不需要是男子。」

    「哦......哦!」奚槐凝的眼裡燃起了什麼,忽地挪了凳過去,往桑衣肩頭靠了下。

    「做什麼?」桑衣的臉倏地通紅,她也不看奚槐凝,飛快地道:「我什麼也沒說。」

    「嗯,」奚槐凝撐著下巴瞧她,道,「我說的。」

    桑衣一扭臉就和她四目相對,聞到了女將身上的味道。這味道不是花香,就是乾淨。桑衣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了,兩個人清淺的氣息交錯,都像是忘了要說什麼。

    奚槐凝上挑的眼並不勾人,就是帶著種隨性,但這會兒那隨性也隱在了認真和深沉下面。她沒挪開目光,手精準地拿了桌上的糕點過來,送到了桑衣嘴邊。

    「小姑娘,」她輕聲道,「給我個面子吧。」

    桑衣眨了眨眼,唇間稍動。奚槐凝又道:「也給我個機會。」

    桑衣眼裡的寒冬沒有融化,但上面覆融了層晶亮的光。她張了口過去,在叼走東西時順帶著含了奚槐凝的指尖。

    這忽來的柔軟濕潤讓奚槐凝大驚,哪兒都忘了動。桑衣心滿意足,慢慢地退開了一點距離,將那糕點吃了,又伸舌舔走了唇角的碎屑。

    「奚大人看著會,其實純得很,」她湊過去,聲音很輕地道,「卻還覺得我是小姑娘呢。」

    那隔出雅間的小屏風不高,是絹絲的,這會兒酒樓里都點了燈,能在屏風上照出人的影。所幸這會兒幾個跑堂的夥計都忙著,沒注意往這邊看。

    不然就會看到那屏風上模糊地映出了交疊的影,裡面的兩人臉頰像是挨著,但又不像是密語。

    總之不太對勁。

    第56章 番外·面聖

    溫緒之和墨沉霜於九月抵達京都,溫緒之在臨行前已經提前寫了信過去,天鴻帝安排他們就住在宮裡。皇家殿閣巍儀尊華,紅牆琉璃瓦,庭院中的楓剛染了淺紅,秋韻既起。

    兩人入了宮就要去拜見聖上,墨沉霜這一路上放肆得意,有幾次在馬車上竟也不安生,這會兒倒未曾開口。溫緒之覺出人有點兒緊張,跨進朝世堂時先輕握了他的指尖。

    內侍在前引路,不會回頭。墨沉霜側臉,對溫緒之露了笑。

    這朝世堂是平時內閣與皇帝議事的地方,天鴻帝剛登基那會兒要重組內閣,能入朝世堂和她相談政務的就溫緒之一個。殿內輝煌,墨沉霜聞著了燃香,他看著殿內桌椅擺設氣派,可以想見溫先生在此處叱吒風雲的模樣。

    堂內上首的兩個主位上都坐了人,想必就是聖上與皇后。但墨沉霜這會兒還不能抬頭,得先跪地叩首。

    有嬤嬤在前躬身,輕聲慢語道:「皇上,人已到了。」

    墨沉霜跪下去,正式面見了皇帝。

    溫緒之也要跪,天鴻帝卻忽然站起了身。女帝攏了袖走到溫緒之跟前,抬手攔了人跪拜,先道:「師兄。」

    溫緒之見屋內已撤了侍從,連錦衣衛也沒留,便知道這是私宴。他還是先行了君臣的禮,又微笑道:「師妹。」

    賀滄笙的眸光從墨沉霜身上略過去,道:「師兄,許久未見。」她帶著溫緒之往裡去,給看了座。溫緒之稍頓,先看向墨沉霜,賀滄笙眼裡含了笑,側身不讓他看,低聲道:「朕給師兄撐腰。」

    這女帝做王爺時就女扮男裝招搖過市,也是離經叛道不尋常的主兒。溫緒之面上露了無奈,轉頭先與皇后打過招呼。

    幾人落座,賀滄笙才放了話,墨沉霜得以起身。

    他抬頭,正接上賀滄笙的目光。

    這天鴻女帝生得美,絲毫不似溫先生的斯文溫和,而是蒼白膚細長眉,還在一雙鳳目里飛了惑人的邪魅。她今日沒穿龍袍也沒戴冠冕,常服深色更顯得纖細贏弱。但墨沉霜聽說過女帝早年的事跡,扮男子驅外敵奪皇位,哪一樣都和「弱」這個字扯不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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